时差是什么意思

许之卿跑了，准确讲是请示了之后跑的。

“青川有批货要运，我去一趟，可能要半月再回来”许之卿是这么跟程澈说的。

程澈思忖着，车来到田间小路，据黄旭洋说，许之卿要开大车运货送到青川，再在青川等下一批货送回上城。那他只需要去青川守株待兔即可。

青川这地方算打南边，和上城差了顶十度的温差。田间亦有农耕忙种的人，梯田的坡度很高，裸露的土地看不出是要种些什么。

就着导航上的路线，走过屈屈窄窄的小路，又拐了几个急弯，这才到了提前预定的民宿。

民宿说大了，顶多算是个人家多余出一间屋子给他住。不过这地儿天晴水清，环境也干净，是个适合轻旅的地方。

小二楼的洋房，程澈跟着女主人上楼，楼上一整个花廊，只紧靠南有一间房，那就是留给程澈要住的了。

“我们平时都在一楼，不上来的呀”女主人一边领路一边热情地说，“吃饭呢就下楼来，楼下是厨房，跟我们一块吃也好，娃娃有三个都在附近上学，家在花市场摆摊，走廊的花你随便用”

应着女主人的声音，门被打开，一屋子亮堂的光全洒出来，采光是极好的，窗子不大，视野却好，瞭望一片好景，蓝天就占大半。

“洗手间在这边，热水都有的……”

被一通电话叫走，匆匆留下一句，“什么问题都找我！”

“好的，辛苦”

程澈将随行的背包放下，屋子里四处看看，房间摆设少，除了必须品床和卫生间，连桌子也没有，好在干净。

他目的也不是旅行，为的是这家民宿旁边的转站点，那儿专提供货车停靠，以及住宿和餐食，比正街道便宜不少。也是黄旭洋透露的，许之卿会来的地方。

程澈电话打过去时，许之卿正在卡口检车。

“到哪了？”程澈问。

电话那头许之卿的声音被一旁的杂音覆盖，信号也失真，“在检车…晚上能到青川”

从坐飞机一直到租车来到这，程澈从昨晚就一直没睡，这时候沾了床开始困，声音也泛懒，“嗯，吃饭了吗？”

那头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杂音，许之卿的声音很远，挠得程澈又想睡，又舍不得挂。

“吃了”

“吃的什么？”

“…面包”

长途货运没那么好的条件给你顿顿有热食，有时候开出几十公里都不一定能找到杯热水。

程澈翻了个身，让手机紧贴上耳朵，那边许之卿不知和谁说了什么话，恼人的杂音随着一声关车门的动静被隔绝在外，突然安静下来。

“检完车了？”

“没”许之卿换了手接电话，越往南开天越热，他早上穿的衣服现在就已经热得闷汗，“外面听不清你说话，我在车上等”

窸窣的程澈的低笑，很短一声，耳边就麻了，热烘着。

许之卿清了清嗓子，“今天不忙吗？”平时这个点程澈连回消息都晚。

“还好”

“你晚上想吃什么？”程澈又问。

“啊？”许之卿看看外面，人影攒动，都在忙碌着，远处已经能透出绿来，至少青川该到春天了，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蓝，蓝得让人想放懒。

中转站只有一些快餐，味道更不能深究，对付一口算完，但不能和程澈这么说，“吃鱼吧，青川的鱼很好…”

“好，那就吃鱼”

夜里这地方也不凉，白天晚上温度没差，程澈只穿了件卫衣，等在中转站的门口。货车停靠有很沉闷一声呲啦——，程澈听了几声也觉出有趣来，等会儿有个呲啦声然后跟着从车上跳下来一个青年，是他要等的人。

他不知道许之卿具体几点到，但他有绵长的耐心等，等多久也没关系，他高兴，他乐意等。

车灯熄了，许之卿臂弯里挂了外套，将车锁了，又检查一遍四周，才向着光里的房子走去。

程澈一直在暗处看着许之卿一串的动作，不打断，直到许之卿想进中转站的餐厅，程澈才叫住他。

迎着许之卿惊愕的神情，程澈一步步走向他。

“傻了？”程澈伸手在许之卿眼前比划两下，“亏大了，等半天等来个呆家伙？”

许之卿挡开他的手，“你…怎么在这？”

“旅行”

许之卿露出严肃，“很远”

程澈点上许之卿紧皱的眉，力道不轻，语气动作都不容拒绝，“那你说我是为什么来的”

许之卿背着光，眼圈里晶莹闪烁的叫程澈看得清楚，酸楚搅得紧。许之卿视线里，面前人迎着光，眉眼鼻子嘴唇都渡着暖晕，距离近得真切，掉进水亮的眸，心跳急促。

程澈挎上许之卿肩膀，趁着人还懵着，赶紧往自己怀里搂，指不定等下清醒了，又几句这个不对，那个不对的，平白抗拒他。

“走了，吃鱼去”

程澈驾车领着人到了他订好的饭店，一路无话。到了鱼都熟了热腾腾的上桌，许之卿才有点要清醒的意思。

“我不会在这很久，可能明天就走了”

程澈点头，夹了一筷子挑好的鱼肉放进许之卿碗里，“嗯，那不更好？少在外面受些罪”

许之卿肉眼可见的焦躁起来，“我的意思是，你来也白来，这离上城很远，来回全耽误在路上，很累……你没必要”

“那怎么办？”程澈摆出也很为难的表情，似乎要不是许之卿提醒他完全不知道这种事。

“你…”许之卿语塞，人都已经来了，什么话都晚了，肩膀松下去转而问，“你住哪？”

“中转站隔壁有个民宿，我住那”程澈说，“放心，我不耽误你”

许之卿辩解，“我没说你耽误我的意思”

“那我们晚上一起睡”程澈连忙道。

许之卿瞪大了眼睛，嘴唇张合半天也没憋出话来。

热汤的熏气娆的漫向半空，程澈掐着筷子笑得肩膀直抖，现在也知道他是逗自己了，许之卿脸上泛热。什么反应都让程澈收了，大发慈悲道，“不逗你，先吃饭”

民宿到中转站有一道舒缓的坡道，一侧是房屋，一侧是低凹的植被，还没来得及绿，一切都准备着，迎接春。

两人并肩走着，许之卿本来拎着的外套穿上了程澈身。一阵阵凉风比刚才重些，周遭安静，细听下来只有他俩轻慢的脚步声。

“你之前来过青川？”是程澈问。

“嗯”许之卿不经意的看眼四周，企图对上一些记忆，“三四年前吧，当时运的是快递”

程澈有些惊讶，“你们还送快递？”

许之卿闻言笑了笑，“当时什么活儿都接，能走就行”

“你都拉过什么货？”

“记不太清了”许之卿想了想，慢慢开口，“家具家电，蔬菜水果，新旧汽车，还拉过牛羊…”

“牛和羊？”程澈想到画面，“它们就跟着你风餐露宿？估计很吵”

许之卿将程澈换到路内侧，躲过一个电动车。

“嗯，拉着它们最要费心，夏天怕热，冬天怕冷。有次还没等到目的地，半路就死了一头……”

遇上好人家，这种意外并不能算到司机头上，遇上激动不讲理的，就是打官司也得让你赔上钱。那次是什么样的人家许之卿不记得，只恍约是个雪天，冷得要命，手冻得僵了，那头牛也僵了身体。许之卿蹲在那牛身边抽了颗烟，哈气和烟雾分不清彼此，就一颗烟的时间，并不耽误什么，回到驾驶室，启车走了。

“到了”许之卿站定到中转站门口，灯光并不比刚才来时亮或暗。

程澈的说辞是要将他送到地方，现在到了地方，许之卿脑袋里弯绕没有他多，以为送到地方就结束了。

程澈脚步都没停，拢着许之卿的外套朝屋里微扬下巴，“送你进去”

比程澈想象的还要老旧些，干净些的屋子也得是四人间，大些的得八个挤一屋。洗漱是走廊尽头的水龙头，可以借个盆接热水，更没什么独立空间。

程澈没什么太大反应，只带着人找了间把边人少的，经过几间还有在打扑克的，吵骂的声音比菜市场不差。

摸了把单人床上的床单，不说干净，能睡。

“就这间吧”程澈说着坐到中间的床上，身后一张床躺了人，正把着手机打视频，并没分他们眼神。

床头柜子摞叠两个盆，程澈挑了个没掉漆的，打算用这个洗一洗。

许之卿终于看不过去，按着程澈手腕把那盆放回去，“程澈，你到底做什么？”

“洗脸”程澈说。

“你回去睡”

“回哪儿去？”

“你”许之卿被他一副任你怎么说，我自己做我自己的厚皮子劲气着，只能又说一遍，“回去”

“你再啰嗦一会热水没了”程澈去拿盆，又被许之卿抢走放回去。

来来回回推拒好几个回合，旁人都不知他来是做什么神秘召唤仪式，动作如此机械重复。

程澈忍不住笑，“别闹”

许之卿瞥了眼屋里的第三个人，压低声音的喊，“你到底做什么，快回去睡觉”

“我在这睡”

“不行”

“你能睡我为什么不能睡？”程澈对上许之卿，两个身量又高又宽的男人挤在两床缝隙抢一个掉漆的盆，什么事啊。

许之卿的犟脾气肯定不会让步，程澈也没打算这么个招儿就能让他就范。

“我离不了人”程澈整个人都软了，说话也软巴巴的委屈，“人生地不熟，我自己来这么远的地方”

许之卿没法子对上放软态度的程澈，只得温声说，“这里环境不行，你睡不好的。回去睡，听话”

程澈放弃手里的破盆，搭上许之卿的手腕，热度互传。头垂下，点上许之卿的肩膀。

黏热的低吟钻进许之卿的耳朵。

“小白，我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