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
第62章 期许,不食言
许之卿最近嗜睡。和之前暴食是一样道理,长期压抑的情绪得到缓解后,生理机制自我防御式的调节。
“他需要休息,生理上心理上都是”于舒是这样和程澈说的。
虽说是这样,程澈也没放下心,一天总得打几个电话去。催着起床,定时定点控制他的饮食,至少别太失衡。
闹铃响了——
程澈挣扎着从许之卿的体温里出来,按了按眼皮,起床洗漱。
走回许之卿那间小卧室,挑出衣服没等穿上,床上正睡着的人醒了。
“…几点了?”
程澈走过去,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下,“还早呢,你先睡。”
许之卿没再说话,程澈起身套上衣服。衣服落到腰间没穿完,被突然起身的许之卿拦腰抱住,无处可归的衣摆压上许之卿埋首的脑袋。程澈看不见他什么神情,只得失笑道,“再几天律所的事忙完了,我请大假陪你玩儿去。是床上厮混还是外头野战随你心情,怎么样?”
许之卿没搭话,程澈摸上他的后脑勺,微微晃动,腰上盘着的许之卿跟着他的动作飘晃。
清晨的阳光慢悠悠漫洒进来,斜溜溜一条。
程澈觉得自己有点像个袋鼠妈妈,肚子上这个是袋鼠宝宝。想着想着笑出声来。
“真迟到了…”程澈哄他说,“完了,咱俩准得饿死在上城。唉,到时老张问我为什么迟到,我怎么说?肯定得说实话,家里人看得紧。也好气气他,叫他天天炫耀,好像谁家没个媳妇儿似的…”
许之卿的脸贴得紧,不知道是程澈的腰烫还是他的脸热,总而皮肉相触的地方又痒又热。耳朵里程澈的絮叨他不想听,一只手将他穿了半路的衣服一把掀上去,一截勃勃生机的腰在早昏的屋子里暧昧难耐,许之卿一口咬上去。
“嘶——”
程澈被这一口激着,腿上失了劲儿,那边许之卿手还抓着。混乱下一齐跌进床里,夏季的薄被将他俩包裹,软凉凉一片。
程澈想去捂着自己被咬的地方,触手竟是另一人带着细痕的手。耳边是许之卿低低的笑声,程澈被这一折腾,早上起床的燥意散了个精光。
一溜的清光跃上两人璀璨的眉眼,里面徜徉着同样的温暖和爱意。
“一起走吧,我和黄旭洋去看林知节指定的工厂”
程澈起身,朝他伸手将人一块拉起来,“时间定下来了?”
“嗯,”许之卿一边穿衣服一边答应,“昨天你回来太晚了,没和你说”
程澈盯着他换衣服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会不会很忙?”
“还不知道,”许之卿错身走进洗手间,声音隔了墙,“合同还没签,先看看。如果工厂不大就定下来,要是大工厂,我的小庙也办不好,不如找别的”
“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再…”程澈犹豫着没往下说。
许之卿探头出来,“放心,我有分寸”
许之卿主意已经定了,程澈不再说什么,只是心里头的担忧一分没减。
洗漱出来,许之卿就见程澈这样一副神情。
“这儿呢,”许之卿按上程澈的头,等着程澈瞧过来。
程澈回神,跟着许之卿轻松的神情啄上两分笑,“怎样?”
“我没什么上进心,”许之卿说,“虽然没抱着能把公司做大做强的心,但不能让跟着我的人饿肚子跑路,手底下那么多伙计,我得负责任。合作工厂就是想大家每个月都有活干有钱赚,平均而稳定。这样,留给我自己的时间就多了。我可以陪你,也可以去找我真正想做的事”
程澈点头,心虚道,“我也没说别的…”
许之卿双手捧上他的脸,捏了捏耳朵,“我想和你说,不行吗?”
“行的不能再行了!”
“我准时准点下班,分出去工作给黄旭洋做,他年轻,”许之卿继续说,“再不济我多请两个人,还能给严峻的工作市场提供那么一点点岗位需求…怎么样,程律师,还有疑问吗?”
“对方证词完备详细,我方没有异议”程澈说。
“周末留时间看房!”程澈临走时提醒道。
许之卿说,“知道”
程澈买的房离他俩的公司都不算远,来回能省很多路程时间。是去年新建的独栋别墅区,环境干净,刚走进去就是几个小孩在围着滑滑梯。
天气好,正晴空万里,还不到正午时间的酷热,一切都刚刚好。
这片区都是二层小洋楼,外层风格都是一个样子。门牌上能看出不同来,有的人家还专门自己设计一个独属于自己的门牌,也能看出几个童真有趣的,像是孩子画的。
没等走到目的地,许之卿就已经喜欢这里了。
程澈看得出来,所以稍稍放下心来。
“到了,132A”程澈说。一边掏出钥匙。
许之卿看见了木质围栏上的门牌号,圆墩墩一个,和刚才几个比起来冒着傻气儿。
“咱们这个好像是末尾了?”
程澈推开门进去,“嗯,A区的后几栋了。其实咱们走西门近,但是呢,先带你转转也很要紧。进来吧”
“大门都配有密码锁,但是他们配的那个我没看中,想着反正还得装修,到时安装个好的”程澈一边引他进去一边和他说。
大门进去迎面是个长了荒草的小院子,他们踩着荒草过去,开锁进了门。
程澈当好一个导游的本分,一步一介绍,基本不用许之卿动嘴,眼睛落到哪那边介绍的话就进了耳朵。
“这个小门是阁楼,”程澈拉开另一边墙的梯子,“但是我还没想好阁楼上要做什么用”
全转了一圈,许之卿立在二楼窗户那往下面一整个草院子看。
程澈走过来靠在他旁边一起往下瞧。
“到时候收拾出来,会是个很好的风景。要种点什么吗?蔬菜,水果?”
许之卿望着院子有些出神,“树。”
程澈闻言,心头慢涌上一股涩晦。
“我们的树。”许之卿说。
程澈将窗户打开,风进了来,穿堂而过。阳光,气息,通通畅畅,是夏天的单调的风。
程澈揽上许之卿的肩膀,“好,就种树”
“你是不是也很喜欢花来着?”程澈想起上次在青川,民宿的房东姐给他的一捧花子,还有一盆栽种好的睡眠花,“那次在青川那盆花,你是不是带回来了?”
许之卿笑了笑,“带是带回来了,被我养死了…”
程澈被他的表情逗笑,“我预言,这次肯定能成。我帮你收集多多的花种子,你一个一个种,今年养不活,明年总能养活几种…”
许之卿嗔瞪他一眼,“我是,花匠?”
程澈彻底大笑出声,脑海里幻想的都是许之卿一身小花匠打扮,一手花铲子一手粉色花洒,头戴一顶花头巾,“也……哈哈…也不是不行…”
许之卿肩一抖将他的手躲开,又被程澈死皮赖脸的追上。
许之卿往旁边空地上躲,程澈慢步跟着走。许之卿倒着走两步,满屋子金色日光下,程澈笑意未散,目光锁着他。中间隔着两三步距离,程澈不追上,许之卿走一步他跟一步。
两个人绕着这屋子的宽敞的边缘走,时间慢慢走,他们也慢慢走,尽情思考阳光的轨迹。
“快走,要踩脚了”程澈坏笑着催他。
许之卿没回头,“小心我追上你”
“我追你快,还是你追我快?”程澈问。
反正是个圆,谁追谁也是一样。
许之卿突然跑起来,跑到这圆直径的另一头。程澈转头看着他,“跑什嘛?”
“你不是问谁快,”许之卿起了玩心,“比比看”
“没有惩罚措施我可不玩,”程澈一边走一边说。
许之卿保持着对面人步调一致的速度,“什么惩罚?”
程澈挑了下眉,“比如说…挠痒痒…!”说完立刻跑起来,作势要抓人。
许之卿晚他一步,也跑起来。跑了两圈就笑到跑不动。眼看着程澈已经一脸奸佞的伸手过来要挠他,许之卿伸手推他,两个人推推搡搡,笑笑闹闹。在一个空荡房间,只有间或清新微热的风里,犯着小孩子的玩笑。
“饿不饿?”
“饿”
“吃饭去!”
“好!”
夜里,他们乘着晚风走回旧小区那条老街。
周末的街比平日热闹,有小孩,有老人,有来往行人。程澈和许之卿混迹其中,是这个世界的一员,再普通不过的对过去喟叹对当下安稳对未来期许的人而已。
香樟树的叶子长得紧凑,交叠相撞,像是放大了的蝉翼忽扇声响。总而都是夏天的声音。
“还有二十天就立秋了。”许之卿说。
“嗯,立秋我们就去梨水”程澈说。
一个孩子从他身边擦身跑过,许之卿的视线跟了下,忽而极浅的笑了。不知笑的哪个,话里感叹,“好像夏天没怎么过,秋天就来了”
“是哦,而且夏天走时从来不告诉我们,”程澈认真道,“今年我们要好好跟夏天告别,再好好迎接秋天”
需要告别的东西很多,需要迎接的也很多。以前匆匆忙忙,告别来不及,迎接来不及,全是一股脑被动砸下来的。希望真如程澈所言,有可以好好准备的时间。
希望什么都可以慢一点,让他好好珍惜所有。
“我们一起” 许之卿说。
他们在夏天遇着,又可着夏分开,今冬重见,合该许他们一同迎一迎经年往后所有的夏。
夏也看了,何苦吝啬的春秋又冬。四季轮常,一块看吧。
“好。”程澈说,语气坚定不可断。
蝉鸣还是蛐蛐儿的,缠上了,就不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