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

第50章 天气晴

对于迟到,程澈不喜欢,不代表他能对旷工这件事有什么负罪。

大辣辣旷了一天的班儿,律所里别人不好问什么,老张可得督问督问,也怕他单身一大老爷们死家里没人知道,社会新闻上可不少这样的可怜见儿。

程澈挣扎着从床窝里头扒出来,神清气爽的回他说,“我病了,病得正厉害呢!一个小时,一分钟都不能离开我的床,离开就手疼脚疼屁股疼。唉,在我离开律所的这七个小时里,为公司造成的损失,还请让我的师傅张律师代为补偿。”

老张在电话那头直乐,啐他一口,“我看你是好了。好了就赶快飞嘣回来上班”

“没好啊…”程澈说,抓了把自己的鸡窝脑袋,“我可没好,最好让我休息个把月的……”

没贫几句,程澈听见客厅里的动静,匆匆挂了电话,起身穿衣服。

许之卿正在餐桌上摆弄外卖盒,听见程澈出来的动静一时不知道要抬头看看好,还是继续手里的动作好。程澈出来急了,看到有些僵硬动作的许之卿,也踌躇到原地。空气里弥漫了些未语的尴尬。

食物的香气已经扑散开来,程澈在门口挠着脖子。许之卿把他这副模样收在眼里,心尖痒儿。

“什么?”许之卿问。

程澈抬头看过去,许之卿将戴着戒指的手举到脸侧,问的是戒指。

对上眼神,一连几天的争吵,冷战,再到昨天种种,积攒太久的乌云豁散开,见了高挂的日头,朗蔚的天。浑身上下都要高举一通,既是卸重的轻松,又是拨云见日的开阔。

温然的暖意,丝丝绕绕,从这个交换的眼神开始,交缠填补进心口的缺处。

程澈绽开笑,放松了身体,朝许之卿走过去,“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一睁眼就戴我手上了”

许之卿拉开椅子给他坐,“这样啊,那你摘下来吧”

“凭什么,”程澈按下被许之卿拉出来的椅子靠背,倾身朝许之卿凑,满脸的欢心愉悦,自然傲娇道,“戴我手上了就是我的!”

“给,这也是你的”许之卿将筷子塞他手上,想催他去吃饭。反被程澈拽住手。

“手得再上点药,我昨天抓太狠了…”

“不用特别说明”

程澈咯咯乐,一边给上药一边还嘴贫。

上完了药,程澈握着许之卿的手没放,先是细细的瞧着手背上那些新的旧的伤痕,眼睫落着暗,最后看着那枚戒指,心里念了遍那句缠绵爱人。

不自觉道,“本来要给你这个喜欢逃跑的家伙戴不离爱人,时刻警醒你。后来想想……”程澈颇为无奈的笑了下,煦声道,“大概,你更需要我‘不离’吧…”

许之卿送给程澈的礼物,被他用作承诺,承诺给许之卿。到底是谁的礼物,反而分不清了。

许之卿垂下头,回握住他的手,更紧了。

“所以,”程澈话锋突转,“怎么不早给我?害我难受这么长时间…你全责!”

“我不知道。”许之卿坦诚到道。

程澈当然没指望这个笨嘴鸭子能说出什么好听的情话,明明总是一副不通情趣的模样,不知怎地在他眼里全成了一个密封着浓情的瓦罐,埋进土里都引着他去偷去抢,藏得越深越要挖。就只偶来一口,也够他醉着三天五夜,颠三倒四,迷幻的不分天地方向。

两个人都准备一个回律所,一个去公司。这顿饭是不能再拖了,程澈放了人去吃饭。

程澈坐下来,对着桌子想起什么,犹豫说,“这餐桌……擦了吗?”

许之卿的动作一顿,脸蹭的上了层霞彩的红,咬牙闷声道,“你觉得呢…”

“肯定干净了!”程澈忍笑道。

程澈找出存在许之卿家里的一套西服,被许之卿熨烫干净,穿上身的时候,他忍不住想,许之卿还是很有小媳妇儿天赋的,想到这不由得暗自乐两声。

许之卿等在玄关,见程澈换好衣服出来就去开门,程澈走上去拦住他的手,默了默说,“我和老张刚开始打算建律所的时候手头没钱,最好的选择就是现在这个位置。近几年发展还算不错,长远考虑也应该得选个新址。我确实因为你做的决定,但不是一点考量没有。别有负担”

许之卿叹了口气,点头,“知道。我当时…说的气话”

程澈追着许之卿的眼睛看,情绪呼之欲出,“我愿意听气话,不愿意听假话。”

许之卿有些动容,再欲说什么,程澈的手机响了。程澈掏出手机看一眼,对许之卿说,“先去上班,晚上回来…我得跟你约法三章”

“哟呵,还有大下午赶着下班点儿上班的人呐”老张瞧着神采奕奕的来人,开口噎他。

程澈不虚这套,“哟,还有旅完游来上班的人呐”

老张笑骂,“小兔崽子…”

程澈放下东西,气儿没倒换一口,“说吧,怎么回事”

“早上贾家的人来了,点名要见你。”

“寻仇啊?我把他们家小儿子送监狱里了,又把他们湖尚的据点捣了。”

老张沉吟着,呵呵乐两声,“反正你自己能处理,我就不插手了。老了老了,专喜欢老婆孩子热炕头…”

“你怎么样?看着似乎…”老张堆着笑的眼明着作出打量他的动作,“似乎遇着神医了”

程澈特正了正神,神气的给他打量,不置可否。

“早以前就说带给我见见,我寻思再出去旅趟游回来都不一定能见着”

程澈说,“能见”

老张抿了口枸杞水,“领家来多好,都一块见见”

好一会儿都不见程澈说话,老张心里犯嘀咕,难不成换人了?

“师傅…”程澈说,“他是男人”

桌面上老张的手吧嗒吧嗒的敲,跟着频率他嘀咕说,“那是怎么的呢…一瓶白酒不够喝?”

程澈看着他,肩膀无意间放松,含笑道,“老谋深算。”

“怎么说?”

“你早知道了”

精明的眸子一眯,老张道,“唐苏荷那案子,姑娘可忒漂亮,跟人家朝夕相处个把月,没谈出感情来,我觉着你小子可是君子一个!后来咱律所这么多有能力又漂亮的姑娘,也没见你有个暧昧的,跟旁的倒是……咂巴咂巴也能寻思过味儿来”

“我跟男的也没暧昧。”程澈不满意他这套说法。

“嗯?那个那个…”老张一时叫不上名字,“有一段时间总来律所找你那个……是个演员来着”

“李岩”

“哎!对对对”

“对个二郎腿的对”

老张悄声问,“真换人了啊?”

“换个…”屁!

程澈噤声,咬牙切齿道,“他就我一朋友,行事…略微不太讲究”

“明白,”老张道,“不太好称呼别的。我也懂点”

“你懂个…”屁!

程澈整理衣服起身,“怪道我小姨总说你不通人气儿,您倍儿直”

“小崽子,拐着弯骂我不会看脸色呢”

“行了,我赶着去做口供”

看着程澈从门出去的背影,老张不忘嘱咐,“领家里看看啊!”

程澈摆了摆手算知道了。

这边许之卿面对黄旭洋的一连炮的问题,明显招不住。都是好心来往,不能给一脚踢开。

“哥!不会是那一拨人又来找你了吧!?”

“咱报警吧!”

许之卿推着脑袋给人扒拉开,“不是。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被你翻烂了快”

“多少年前它不邪乎啊?那回把我吓死了…”

“真没事…”许之卿说,“我闹闹情绪,就不爱上班”

黄旭洋叹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什么大事……哥,我给你开导开导。你准是太累了!”

“不用,”许之卿无奈道,“你快回去工作。黄经理不是最爱工作?”

“工作重要,哥也重要!”黄旭洋摆摆手,一副算命大师的架势,“你别小瞧我,员工的心理问题我可也管。喝一顿酒保管好!”

许之卿不理他,任由他在耳边绕来绕去。到了日落时分,许之卿下楼去仓库点了数,车厂也停了不少辆闲置车。这季度货运生意少,几家公司或是个人分来分去,到手里没剩什么活。

还没等心里想出什么,黄旭洋的声音从后面幽幽响起,“原来是因为生意不好做啊”

许之卿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这也是事实”

黄旭洋走到他旁边,手肘往上勉强搭了许之卿的肩膀,维持不了几秒的姿势,手就酸,蔫蔫的拿回来了,“这个行业就这样,好歹咱俩现在不用风吹日晒。我挺知足的。哥,知足常乐”

许之卿摇摇头,“行业低迷是事实,但我们现在这个阶段接的都是散活,太不稳定。除非……能跟厂子合作,跑固定流水线。”

“难,”黄旭洋说,接着笑嘻嘻对许之卿说,“但能做!”

许之卿嗤笑,“看不出来黄经理这么有信心”

“赚钱的事儿麻,就是让我一天再少睡个三小时我也能干”

“而且,还真让我找着点咱俩当年的样子”黄旭洋看着暖黄余晖下的车厂,一派安宁意味,“我很久没见到这么有活气儿的我哥了”

迎着许之卿不解的目光,黄旭洋继续道,“心事那么重,我一样也没帮上你,至少工作的事我不让你操心”

说不清这个时刻许之卿心里那股酸楚是怎么回事,好像为着曾经那点阴霾,忽视身边良久。忘了世间所到未到之处,全是风景,不由人为控制,自发自演。除了寒凉,更多温情。

直到程澈敲开那扇门,带他从梦魇出来。

“感情的事……你懂吗?”许之卿问。

黄旭洋光顾着稀奇他哥懵懂间生动的情绪流转,好歹过了半分钟才匆匆道,“当、当然!谈恋爱么,不就那点事”

许之卿皱起眉头,不知是不是被大地反射上来的日光刺着眼睛,“你觉得,感情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百度说,是相互尊重、坦诚相待、知心知性、包容理解。

黄旭洋收了手机,从许之卿身后悄悄挪回去,他当然不能文绉绉的那么说。清了清嗓子道,“不给甩脸子,信得着对方,知道呃……”,知心知性他忘搜什么意思了,“理解理解,包容包容。你看两口子过日子,其实就那么点事”。黄旭洋给他掰手指头算,“吵架,和好,吵架,再和好。再吵架,再再和好。这辈子就过去了”

日落有时限,许之卿踏着最后的霞光离开。走时拍了拍黄旭洋的肩膀,“你很会安慰人”

“那当然!”黄旭洋骄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