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

第49章 痴情者一般模样

活什么,活到哪里去。程澈没再说。

其实他也混沌,似乎一直以来所谓的保护都深逼着许之卿要为这份体面作出退步。全又回到原点。他茫茫然手足无措,对于许之卿心口这道巨裂,不知道该拿什么补,用什么填。

“我给你点点儿外卖,先吃口东西”程澈说。

起身被许之卿拉住,他回头,看样子许之卿也不知道自己拉住他做什么,就只保持这个动作,两个人都缺了根弦似的,信号对不上。

半响,程澈叹了口气,俯身抱住沙发上的许之卿。

耳边听见许之卿口里发出的呼吸,分颤成几段,他突然很想说,于是他说了,“哭吧,许之卿”

这道指令似乎实在晚来多年,许之卿乍一听却是懵了,后知后觉眼睛花,也没哭出声。耳朵里的程澈的声音断断续续,一会儿像真的,一会儿像假的。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常去的绿绿园吗?我们每次从窗户翻进去,我每次都接得住你,没让你摔过,是不是?也像以前那样,把手给我。”

程澈抱的不用力,更像扶着,给他承着力气,不要他窝了腰背。他更想把人往胸口里搂,那儿最热乎,又怕劲使大了给憋着气。

声音虽然轻,但坚定不移,活让人烫着耳朵。他说,“我会接着你,无论如何。”

“有我在,就算天塌了,地毁了,也不需要你承什么。你就自由自在的哭,自由自在的笑…别去考虑劳什子的感情,你乐得高兴就回应我一句,不高兴当我是放屁又怎地,随你自由。哪怕我们中间少这一层感情,你只当我是小时候邻居家的朋友,仅着这个我也不会放手。”

“只要你需要我,我会永远不离开。这句话我同样对你说。我会永远需要你,所以你要永远在我身边。”

等到许之卿这场情绪彻底平息,程澈端了外卖来的粥要他吃饭。

许之卿很尴尬,程澈也没好多少。餐桌上对面坐着,饭吃不下,话也不知道该说哪句。程澈嗓子疼,自然吃不动,动几下勺子装装样子。许之卿看出他不舒服,还得陪着自己希望自己能吃着饭,忍着不愿配合的食欲,硬是将一碗粥咽下肚。

将桌子收拾完,程澈四处看看,没什么需要他做的了。将视线投向许之卿。

许之卿会意,站起身,“我去睡觉”

程澈点头,现在彼此的状态,他留下反而不好。跟到卧室门口,看着他躺到床上,“剩下的我们以后说,慢慢来”

后半句他说的极轻,更可能是说给自己听。他说过很多次慢慢来,对许之卿说,对自己说,每次以这样的说辞说服自己,试图蒙着眼睛不看那些沟壑,仰头朝天,生拉硬拽着许之卿陪他一块看天。果然就摔得狗啃了屎。

程澈遮掩不住落寞离开,身后许之卿叫他。

“程澈”

“嗯?”

“好好吃药,别生病。”许之卿说。

程澈可能答应了,也许没理他。许之卿不记得,再晃神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程澈早离开了。

程澈启了车就走,没在小区里逗留,直开出去几里,一时搞不清楚什么地方,路边停了车。

脑袋空荡荡的,又不像,必是塞得太满,消化不良了。硬喘几口气,肺疼得往下坠。

掏出手机,几个未接电话。

先给黄旭洋回了消息,那边很快回过来,连说有惊无险。

程澈:[什么时候有时间,请你吃饭]

黄旭洋:[程哥请吃饭啥时候没时间]

黄旭洋:[我张个大嘴等!]

又几句黄旭洋巴拉巴拉闲话,程澈没力气管,任着他说,回了几个嗯啊算完。

其余消息没管,给老张回去电话。

“喂,老张”

“唉!”老张那头大声应道,电话里老婆孩子热闹着,“今天打针没?声儿听着也没好啊”

“打了。”程澈说,揉了揉眉心,沿着鼻梁一直掐,试图缓解那股憋闷不上的堵,“什么事?”

“你猜怎么着?贾家来找咱们,给他们新开的那块地做产权代理”

“什么贾家?”

“湖尚药产,你忘了?”

程澈开了车窗,外头冷清的风吹进来,闻言烦躁地皱了皱眉,“想起来了。早几年就得罪了,明里暗里没少下绊子,这是糊涂西天了?”

对面呵呵一笑,“这里头大有文章可搞”

“跟盛一有关?”

老张找了个稍静些的地方,“盛一里有不少我的老同事,横竖一打听,全出来。”

程澈没心情打趣他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只等他继续说。

“盛一换东家了,跟贾家合作不稳,闹掰了。顺理成章得找咱们,扶一扶,对上盛一。”

程澈摸了把兜,没找出来烟,讽道,“狗熊敲门,能安什么心眼”

老张接口道:“绝是有更大的猫腻,看中咱们庙小,用完好扔,还能敲打敲打盛一”

“行啊,”程澈懒声道,探身去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盒里翻找,“见见呗,瞧瞧都是个什么王八兔子”

老张又絮絮叨叨说什么,他不大听清,全被储物盒里被东西压着的一夹黄纸吸了注意。

呼吸提着,怕重了就扰着。小心翼翼地抽出那张……奖状。

上面通用碳素笔手写:

感宇宙各处花草树木,精灵神游,仙说证下,程澈先生实为君子良人,系八十二番武艺,样样精通,般般厉害。幸得所见,常待感怀,敬送二十四孝好男友称号。以兹鼓励,聊表情意。

——爱人许之卿立

留书于某年某月。

这是许之卿的车,程澈后知后觉想到。

程澈掐着那张奖状,一遍一遍的看。他很多年没见过许之卿的字了。尽管看得出用笔人很谨慎,整体看去却仍不算工整,笔书与过去差些,少了当时那股劲挺的孤傲意味。但这依然是许之卿的字,一笔一划全是许之卿的气息,许之卿的情动,许之卿感而未发的晦涩爱意。

储物箱里还有东西,一个小丝绒盒子,跟着储物箱的开关咕噜噜滚转。

手机里老张的声音催他,“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怎么不说话?没信号了…?喂……?”

程澈说,“明天说,我挂了”

声音比原先还抖得厉害,强忍着没透出哭腔来,旁人只当他嗓子又坏了。

仅凭着月光,程澈将那盒子取出来。摆到跟前迟迟不敢打开,心脏悬空不落。深吸了口气,他滑了几次手又用点力气才打开。

里面一对戒指,极素的款式。借着月光细瞧才能看出上面刻着纹路,恰是程澈认得的俄语。

一个写缠绵爱人。

一个说不离爱人。

——

“想要什么?”

“慢慢悟”

“能不能给点提示?”

“嘶——,你怎么就不往我身上多花点心思”

“知道啦”

——

程澈紧抱着那一张奖状和一个首饰盒子,在一条无人的道路上,一辆空荡的车里,放声大哭。

夜已深了,路上很静。车也熄了火。只有月光可瞧。

堵了许多天的那口石头,终究是轰轰烈烈的吐了出去。他原本以为的,自己一厢情愿的成分多。一路走来说是战战兢兢不算过,很怕哪一步说的错了,走的错了,又将人丢了。

他一直气许之卿不信他,却才清醒于自己,也没相信许之卿对他情感。他们两个都一样。

一样糊涂,一样胆小脆弱。

不如说,原来这世间,得了情病的全都一副模样。战战兢兢,患得患失,怕得到又失去,怕失去不回来。怕苦,怕酸,甜也怕,怕好运不长久,怕如水中月,可怜梦的,天亮就醒了。

许之卿开着所有的灯,坐在沙发上,等着窗外的天亮。要等多久不知道,等了多久也不知道。静寂无声里,门被敲响了。

忘了程澈早就陪他吃过饭,以为是外卖来了。起身去开门,到门口这段路,静得异常。他没问是谁,门外也没有声音去催。

咖嗒一声,门锁开了。

由门缝向外散射出去的灯光,将楼道口常年冷僵的黑暗染亮,一明一暗的光阴交界处缓慢移动,正从门口的人垂眸等待的面容上滑去,像从另一个世界穿梭而至。

程澈来了。

这个念头还没彻底在脑海里苏醒,程澈猛然抬头,一掌按上没打开完全的门,抬脚进屋。这个瞬间很快,许之卿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被程澈推着压到门口几步远的餐桌上,与此同时还有汹涌熱帐的吻。

老旧的门被狠甩上,新换的锁头自动扣合。

屋子里的春熱被顷刻截挡。

和许之卿一块摔到餐桌上的,还有一个黑色塑料袋。袋子口敞开着,里面几盒没拆封的盒子,两瓶歪倒的油瓶子,颜色艳彩。偏偏灯全开着,许之卿什么都看见,脑袋整一个轰得炸了,红烈烈只剩得慾望。

明摆着程澈要他看见,扳开嘴勾着他亲,碾得快坏了。

想说话的时候,张着嘴却由不得说话。得了空闲时,又想不起要说话。许之卿坐在沙发上,程澈夸着退在他身上,油光从手掌顺流滴下,沿到指尖,凭空坠下去,拉成一道细细的悬线。

空气波动全是熱的,烤着熱汗。歂息声互相充状,程澈受不住去抓许之卿的肩膀,许之卿满眼都是红,主动去寻甜。程澈太喜欢他这幅慾望吃重的痴态,何论这慾态迷离全是因为他,更觉战栗难休。

不间断的澸冲断所有的神经末梢,思考滞缓,全为情朝让路。程澈跌进床褥,感官被棉质的布料摩擦,阻塞,身体因着高强度的拆弄,径栾孱唞不断。每一处都在唞,每一处都在高熱,可怖的慡澸无止境的攀升,和身体机能做对抗。

后来已经全由许之卿操纵,所有名为程澈的渴望,穿透而出。枷锁被豁开,洋洋洒洒都是许之卿最真面目。他要程澈为他疼,为他快乐,为他孱唞,这是许之卿在*事上浸透出的极致慾妄。全砸向程澈。

程澈受着,还觉不够。

要砸得魂飞魄散才好。

一直到天已经蒙亮,蓝突突,灰雾雾,日出前夕,谁也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天气。

狼藉里,一对人瘫卧。

全部,所有。全给了对方了。

此时此刻,更也不需要谈别的了。

许之卿转动手腕,终于看见自己手指上戴着的戒指,凑到眼前辨认,是那只缠绵爱人。搭在自己腰上的程澈的手,戴着另一只,不离爱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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