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和骑士

这几天听到的劲爆消息有点多。

C市当真是要加大力度发展“贫穷落后”的城西了。

可以预见，五年十年之后，C市坊间流传的‘东贵，南富，北骡，西驴’的迷信说法就将不复存在了。

……

走出航发集团大门，刘西水感觉自己站在了时代变迁的风口浪尖，迎着风，迎面扑来的全是钞票。

通往天星镇的地铁一直在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据说今九月份就能竣工。

工业园区扩建，繁荣人口和贸易。

若再加上一座大学城。天星镇这边不就成了‘学区房’？房价要飙到一个什么高度？

“可能会建……可能……”

刘西水反复推敲着吴总最后的两句话，有些期待。

穿过小区，径直向夜市方向走去，同时掏出手机，拨通段兴志的电话。

“三哥！”

“小段。不忙吧？在哪儿？”

“夜市这边，兄弟们一起吃个饭。三哥……白天的事……”段兴志说着突然有点激动，道：“三哥，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不用，我到夜市了，哪个摊？我过来。”

“体育公园门口，洪氏兄弟大排档。”

“行。”

刘西水挂了电话，穿过拥挤夜市，径直走到街道尽头。

公园门口是个小广场，两侧是两长排单层木屋，仅是小吃摊位，属于固定摊位。

这里也属于段兴志管辖的“夜市区”，大概是过节的原因，生意异常火爆，有几家店人都快坐到马路上去了。

段兴志的一帮‘兄弟’，就是镇上读书时候的几个同学，全是学渣，书读不下去，好吃懒做，不肯出卖劳力给人打工，不肯回家种地，早年就是那种留一头长发或染一头黄毛，在街上瞎混的小混子。

也是在两年之前，天星镇规划建夜市，段兴志带着几个兄弟耍手段，强行弄到了夜市股份，目的就是为了争取夜市的‘管理权’。入股有分红，管理夜市算是正经工作，每月有大概三四千的工资，一年下来，他们每人能落几万到十几万不等。

夜市下午5点开市，晚上最迟12点收市。管理就是盯着点不要让车辆停在路边占了摊位；解决商贩之间可能出现的纠纷，盯着商贩不要把摊摆的太宽堵了路；监督商户不能把过期的食物卖给顾客；还有就是夜市收市之后，第一时间安排环卫工打扫卫生。

很简单，两三个人就能管下来的事，他们是兄弟8人一起管，8个人领工资。

环卫工还全都是他们自己家里的人。清扫夜市街道的活儿虽然累点脏了点，但每天只需要忙那么一两个小时，一个月有一千多块钱，比乡下种地强多了。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外来的卢老板和白老板只从夜市分红，不管事。

段兴志一帮人霸着夜市，这两年小日子过得挺滋润。

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正胡吃海喝高兴着。

“三哥！”

“三哥！快过来坐！”

段兴志和刘家村另一个不姓刘的同时站起身招呼。

“你们坐！雷振飞，你坐！我找小段商量点事。”

刘西水搂着段兴志肩膀，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小段，你下午说的，夜市的事情，你们凑齐了多少钱？”

“三哥，我们哥们几个你是了解的，我们是挣一个钱恨不得花两个出去，兜里没钱啊……”段兴突然打住，道：

“三哥，听说了吧？周家村拆得很急，再拖两天，消息恐怕就瞒不住了。你和东哥若想入手，速度一定要快……”

刘西水问道：“大概需要多少钱？”

段兴志道：“本来需要720万……我和雷振飞都打算用家里房子抵押贷款，可依旧不够。现在，又怕卢老板知道了拆迁的事，一涨价，依旧讨不到好。”

刘西水问道：“那个卢老板和白老板哪里人？住哪儿？”

段兴志道：“住在城南。很有钱。”

刘西水问道：“做什么生意？”

段兴志道：“跟夜市类似的市场……主要是做农贸市场，菜市场，建材市场什么的也做。两人是亲家，合伙做了几十年了，在C市有好几十座。”

刘西水问道：“专精做一行？”

段兴志道：“没听过他们有做别的生意。今年牛肉涨价，一直涨，卢老板是半月前决定去养牛，着急出售名下地产回笼资金。白老板还在观望，看起来，有点想跟着卢老板一起养牛的意思。”

“明白了。听起来不错。”刘西水用力晃了晃段兴志肩膀，道：

“晚上我跟东哥说叨，东哥同意了，你就去探探卢老板和白老板的口风，弄清楚白老板是否有意出手。把他们约出来，在市里面，鑫瑞大酒店吃个饭，谈一谈。

价格好说。如果可以，兄弟们干脆一口气把这夜市整个拿下来。东哥出钱投资，不参合管理的事情，依旧是你来负责管理。”

段兴志怕的就是夜市股权落到强人手中，把他们兄弟的管理权给下了。如果是刘家兄弟，又有许诺在先，那就稳了。

段兴志使劲点头，道：“听三哥安排！”

刘西水问道：“你的兄弟里面，是不是还有一个姓周的？”

段兴志道：“是的。周勇，周家沟的，家里马上拆，补偿的钱比咱们刘家村多出不少，他马上就发财了，今晚请客咧。”

刘西水道：“把人拉过来，有点事找他。”

“好。”

段兴志回桌，简单说了两句，把一个头发染成屎黄色，看着就超蠢的年轻人拉了过来。

“三哥。”毕竟隔壁村，这个周勇跟刘西水认识一点。

“过来，咱们去那边说话。”刘西水拉着周勇走到公园门口僻静地方，小声问道：

“你们周家沟什么情况？怎么打算的？到底搬不搬？”

“啊？这，三哥……”周勇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点懵，费劲思考起来，憋了一会儿，答道：

“大家商量好了，给钱就搬。不能跟当年你们刘家村似的，搬完了却拿不到钱。”

“万一给完钱有人不肯搬呢？”刘西水道：“那么大的公司，搞高科技的，能欠你们？”

周勇道：“三哥，你别看它们这些公司表面光鲜，做的越大，手里头越没钱，都是负债经营。有钱也不可能存银行，他们有专门的研究投资的人，会把钱转换成资产，用钱生钱。”

“……”

现在的街头混混都懂这个了？

“兄弟呀，信我，能拿到钱。”刘西水道：“别吃了。回家跟你家里人说说，明早就搬了吧。”

“把你联系方式给我，明早有人联系你，搬完立马给钱，拿不到钱你来找我。另外，拿到钱，你就可以考虑跟着大家一起入股夜市。兄弟们合伙，咱把这夜市整个吞了。”

一旁听着的段兴志跟着帮腔道：“我也这么说嘛。阿勇，赶紧拆了拿钱，兄弟们把钱凑起来，拿夜市的股份，这才是正事。你跟那帮傻*村民搅合，一直耗着，有什么用？”

段兴志在他这几个兄弟里面还是有点威望。

“啊？段哥，你不是说耗着……”周勇吞吞吐吐道：“这不是我……这是大家商量好了的对策，要一致对外……三哥，段哥，我也想赶紧拆了拿钱啊！万一房没了，地没了，钱却没拿到……”

段兴志道：“现在有三哥保着，不用担心吧？”

周勇为难道：“我一家人拆，这不相当于背叛了……全村？那我以后可就别在周家沟混……”

段兴志没好气道：“混个屁啊你混！你还当自己是小混混？现在咱们做的是正经生意，都是管理人员。你拿到钱，兄弟们合伙拿下夜市，你就是每年有红利拿的股东。”

刘西水笑道：“周勇，放心，不是你一家。周锐回来了，东哥去机场接他。周锐家也搬。两家一起，没问题吧？”

“锐哥！”周勇来了信心，道：“有锐哥一起，那我就不怕了。村里的年轻人陆陆续续全回来了，大家多年不见，关系淡了，我主要是怕自己一家人搬了会挨打……”

“在这天星镇，谁敢动你？”段兴志使劲拍了拍周勇肩膀，道：“行了，阿勇，别吃了，回家跟你父母商量下，明天一早就搬走。该扔的扔，实在舍不得扔的搬我家来放着。”

“那行。我听段哥和三哥的。”周勇答应。

刘西水叮嘱道：“回头跟人说起，就说是急需一笔钱跟着段哥入股夜市。不要提我，我不想掺和你们周家沟的破事。懂吗？”

“三哥放心。我懂！”周勇答应。跟刘西水交换了手机号，回桌向其他几人说了两句，骑了辆电动车离开。

目送周勇离开，段兴志小心问道：“三哥，周家沟是那边几家公司合伙建宿舍楼……你怎么……你……”

刘西水道：“我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就是卖点茶叶给他们。听说我是天星镇本地人，就找到我头上来了。”

“三哥，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掺和起这种麻烦事了？”段兴志有点担忧，道：“万一搬了不给钱，真找上你……”

“别找我！公司摆在面前，敢不给钱？去他们公司闹呗。关我屁事？”刘西水道：

“周家沟早点拆了早点建起来，夜市升值涨租，我就趁机发个小财。你也一样，是不？”

“嘿！对！明白！”段兴志嘿嘿一笑。

刘西水问道：“夜市每月能收多少租金？落多少利润？”

段兴志豪气挥手，道：“三哥，你看，公园门口这两通铺子生意最火，赚的最多，每月能收20万租。夜市地摊，租金低但铺位多，每月也能收23万。刨去各种开始花销级税收，能落至少30万净利。”

“我们兄弟不贪，一年下来，净利350万，余出来的大概十几二十万，用来发年终奖。主要是发给半夜辛苦扫地的环卫工人，这不过分吧。”

“还行。”刘西水点头。心头就呵呵了：打扫卫生的不都是你们自家亲戚吗？

环卫工人一共就那么几个，每天晚上扫地2小时，年终却要分十多万奖金，想想就不合理。

利用职权变相的侵吞公司资产，数额不大，但性质恶劣。这几个家伙都是不务正业的街头混子，那卢老板和白老板还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难怪想跑路。

“三哥，别看这些小摊位，一晚上赚的可不少。”段兴志说的起劲，抬手指了指，道：

“三哥，那边卖烤鱿鱼的两口子，你看他们摊位，天天晚上从六点开始就有人排队，一直忙到九点多十点。

我帮忙数过，一晚上能卖将近400份，一份利润3块左右，那两口子一晚上起码能挣1千块，一个月能挣3万，比我们兄弟还多得多。但是，摊位租金才3千/月，三哥，你说，这租收的是不是太少？”

刘西水呵呵道：“那家我偶尔吃，味道不错。东西好吃，所以生意特别好。生意好，才赚钱，属于个例。”

“是的，他们家赚得最多。我私下算过，其它的摊位，收入都不赖的，我想张租，就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平时混的熟了，关系不赖，人家辛苦赚点钱不容易，我也不好意思来硬的。”

段兴志吞了吞唾沫，道：“周家沟拆迁，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啊！房子盖好，夜市人多了，租金立马可以涨，看情况，咱们一次涨20%至30%的租，合理吧？”

刘西水点头默许。

如果真在附近建一座大学城，学生晚上没事干肯定往夜市逛，租金翻倍都可以。

“三哥，这事你能定吗？”段兴志搓着手，忐忑询问。

“能。”刘西水道：“小段，你先去吃饭，吃饱喝好了。我先回去，跟东哥商量下，今晚给你一个准信。”

“还有，周勇那里你多交代两句，叮嘱他别到处乱说是我让搬的，跟你那另外六个兄弟更是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