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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书记，这是华润接下来几个阶段的产品和经营方案。”

唐华把一大卷图纸和厚厚的文档整齐地叠在桌上，对任书记说。

主席和总司令最后的意见，是让唐华去苏联。

一是加强与苏联在科技工业领域的联系，二是苏联方面允诺在东北对我军加大支持力度，三是希望唐华能担当在苏学习工业的留学生的头领，到需要回国的时候，有唐华带头，这些留学人员能一起回来。

苏联的飞机会在6月21日抵达，剩下不到四天的时间，唐华就得抓紧时间安排。

最让唐华操心的是远在香港的华润。去苏联之后，无论是无线电报还是有线电报，都无法畅通地与香港联系，而且唐华估计，自己有很大把握将自己拖入某些在苏联属于机密的项目中，那就会在一两年时间内消失不见。在这几天，唐华把1947年和1948年可做的生意都一一列了出来，关键设备如何采购，如何调试，生产线如何组织，工艺流程该如何定，一些现在还没有的机器还需手绘工程图。

至于具体的经营细节，唐华信任秦邦礼和赵恺，以及联和行-华润这些久经考验的老地下党们。其实唐华只在三月份在香港遛过一圈，这几个月来华润的日常管理他都是撒手不管的。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就是当一个甩手掌柜，只需出钱不用担心被坑被黑……

“我让秘书处组织人手，把这些文稿誊抄一遍，”任书记粗略地看了看产品方案的目录，点头说道，“以免送信途中损失。另外，你是说有立即要办的事情需要发报？”

唐华把两张电报稿拿了出来。“是。现在是6月下旬，根据香港方面的信息，已是进行地产收购的最好时机。华润应现在就开始囤积一些资金，在7月中旬到下旬买地。需投入100到150万美元，一年之后挂售一小部分土地就足可以收回资金，剩余的土地可继续增值或由华润来开发自用。”

“小唐，你有很多物品要留在延安吧？”主席说，“走之前记得清点清点，做好交接，我们帮你保管。”

唐华笑了，“主席，我带这么多东西来，基本都是不打算带走的。……有七箱资料，都是最近五年的资料汇总、剪报本、报告档案分析，这些就交给军委。有一些内容我和我父亲做了批注分析，应该还会有一些参考价值。我带两箱科技方面的资料和文集走。个人物品，除了胶卷和相机我带去苏联，其他的你们就分了吧。”

“哦，那这样，我们还是给那些贵重的物品贴上个标签，这几年我们先暂时用着，等你回来了也好点个数。”主席说，“唐华那台美国产的幻灯机，就值两千多美元咧！”

……唐华刚要说点什么，任书记又想起一件事。“唐华，我们在上海的电台已经恢复了与延安的通讯，要不，你给你的小女朋友发封电报说明一下？刘华岗是你的朋友，也和周璇见过面，通过他应该能联系上的。”

“我……额……”唐华顿时无语。

看唐华支支吾吾、脸颊发红，主席笑道：“小唐，你说你躲起来，是怕周璇听到消息追到这里，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周璇如果和你情投意合，那她肯定会听你的意见，支持你。你就发个电报，说自己一切都好，让她继续留在上海，事情不就解决了。”

“周璇是电影明星，你不会是担心这个，所以不敢继续和她交往吧？”主席身边，黑暗中一个女声说道，“电影、戏剧的演员，看起来风风光光，其实大多数出身穷苦，即使成名之后，社会地位仍然低下，深受资本家的盘剥。而且，他们往往能亲眼目睹资本家和无产阶级之间的尖锐矛盾，这群人大多数是支持革命的。”

“有一些还冒着危险前往延安，投奔革命呢。”主席说了最后一句，站起身来，“好了，该回去吃饭了。”

“任书记，”唐华思考许久，对任书记说道，“那好吧，但是上海的地下电台只要开机就有风险，为我个人传私信不合适。而且……我还是给华润赵恺发一封电报吧。”

……

鲁艺，芳草地。

这其实就是一片普通的草地。

唐华从军委办公地点走出来，走进延安大学，走到鲁艺主楼前。自然科学院转移走后，唐华的“现代音乐艺术”课就在这里。这其实并不是课，只是老师学生们聚集在草地周围，唱一唱、聊一聊。

“阿飞！阿飞！”走进人群，唐华才发现这个熟人，唐华带过来的小乐队的队长。阿飞在延安大学呆了两个月，浑身从里到外焕然一新，气质完全变了。前天阿飞还告诉唐华，他不回上海了，要留在延安，和鲁艺一起工作、战斗。

“唐先生，啊，唐老师。”阿飞看见唐华，马上跑了过来。

“你真不打算回上海了？”

“嗯，不回去了，”阿飞说，“不想过那种又颓丧又消沉的生活。在延安……就是奋发上进，是一个温暖的集体，身边都是志同道合的伙伴……我到了这里才像个真正的青年人。”

“其他三人也跟你一样，不回去了？”

“对。”

“这样，”唐华拍拍阿飞的肩膀，“来之前我预支了你们三个月的工资，但其实还有说好的演出补贴。而且，你们这段时间做了很多事，又是乐队，还兼职教乐器，客串搬运工……”

“唐先生，这不用了，我现在用不着钱。”

“不，还是跟以前一样，”唐华说，“补贴我让管家发到你上海的家里，其他三个成员也是。”

“唐华！”远远又有人喊。

是马可、关鹤童、张鲁、刘炽和安波，延安音乐界的“f5”——最受欢迎的五个青年音乐创作者。马可和刘炽已经投奔了唐华带来的摇滚乐——当然唐华不会说这是摇滚，而是给它起了个更宽泛的名字“金属音乐”。

“五人团都来齐了？难得难得，”唐华走到f5中间，随着唐华移动脚步，一大群鲁艺的学生也动起来，纷纷围坐在四周。

“张鲁，你前几天带队去米脂、绥德文艺慰问，怎么样？”

“军队指战员特别喜欢……就是你说的……口水歌。《真心英雄》，我还没走他们就都会唱了。农民兄弟好像还是更喜欢传统曲乐一些，但《黄土高坡》也能够接受。”

张鲁，未来的中央歌舞团团长。他的代表作？嗯，不是吹牛，他的代表作你们全都听过。

哀乐。

（初创作时名叫《公祭志丹同志》）

“音乐能鼓舞人民投身革命，音乐能激励革命者，音乐能赞颂革命，但音乐也需要革命。音乐本身也正在发生革命。”

夜空的繁星下，在草坪的中央，唐华和鲁艺的师生们摆起了龙门阵。

“随着时代的进步，任何事物都在向前发展，音乐也不例外。有些人觉得音乐自古以来都不会发生变化，无非西洋乐器民族乐器的差别，其实不是。中国几千年来一直在农业社会原地踏步，当世界开始工业革命、进入工业化时代的时候，我们还在原地踏步，这才导致我们有‘音乐不会发生革命’的错觉。工业化给音乐人提供了新的乐器，像我们现在的电吉他、贝斯、电子琴。工业化也改变了听众。当产业工人在工厂，在千篇一律的流水线旁劳作，一天下来，他要听的不是一吊吊半个小时的慢悠悠的歌，而是要节奏明快，在轰鸣中得到轻松，让自己的大脑快速地进入到一个新的世界。”

“革命的第二步是大众化。音乐不是少数音乐家唱给更少数的剥削阶级听的。所有人，无论高低贵贱，都有听音乐的权利。不仅如此，所有人都有把歌唱出来的权利。你写一首歌，调子百回千折，动不动就飙高八度，还在高位加个长音，这不是明摆着不让普通人学唱嘛。歌词也要贴近普通人的生活，如果大部分人都经历过与歌中相似的生活，与歌曲有相似的感受，那这首歌就肯定会流行开来。口水歌……名字特别俗是吧？其实就是要俗，这不是俗气的俗，是通俗的俗。具体地说，口水歌比现在所谓的通俗音乐更俗。”

“用简单的一句话说就是，只有你代表了中国最广大人民、代表了先进的生产力，那么你才可以说自己是先进的音乐……先进的文化。”

看着身边的学生老师若有所思的样子，唐华笑了起来。

“同学们，音乐革命，就先从口水歌开始吧。”

低头，唐华拨动吉他，和众人一起合唱：

“拍拍身上的灰尘”

“振作疲惫的精神”

“远方也许尽是坎坷路”

“也许要孤孤单单走一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