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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刀板香

陌生的天花板,昏暗而潮湿的墙壁,身下只垫了肮脏的稻草。<br/> “水~~”刚一睁开眼,剧烈的干渴感袭来,仅仅是吐出一个字都让喉咙疼痛难忍。<br/> “上尉?上尉你醒了?喂!外面的人!上尉醒了!拿水来!”鲁伊斯听到了上尉的呼喊,用手铐使劲砸着牢房的铁栏杆。<br/> 门口守卫的靖海兵们揉了揉耳朵。“老弟,那些西班牙人又在鬼喊什么?”<br/> “不知道。他们说话的时候舌头简直像抽筋了一样,一个词有七八个音。你说他们这样累不累啊?”<br/> “累不累?我跟你说个事你可别告诉别人哈。”<br/> “老哥你只管说,小弟我对秘密一向都是守口如瓶的。”<br/> 年纪大一些靖海兵凑到另一人的耳边:“孙指挥也会说这鸟语,你知道吧?”<br/> “知道啊,看他说话都累,跟炸鞭炮一样。”<br/> “你看他舌头,剪了一截。我们汉人学不来那鸟语,要说那鞭炮一样的音就要剪舌头啊!”<br/> “这就跟八哥要嘴巧就得剪舌头一样?”<br/> “对对对,就这个理。”<br/> “我的老天,这洋人该不会小时候也要剪舌头吧?”<br/> “谁知道呢。”<br/> 两个守卫聊得起劲,鲁伊斯的呼喊却石沉大海...<br/> “这是哪?我记得我在明人的营地里。嗯,还被马撞了。呵,不出所料果然下地狱了。”<br/> 微微打起精神的上尉环顾了四周,这阴暗潮湿的地方让他感到了压抑。<br/>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喊着什么,但耳鸣却让他分不清声音的主人。<br/> 他努力直起身,看到那个趴在铁栏杆上呼喊的身影。<br/> “鲁伊斯?他也下地狱了?不应该啊,那小子该上天堂的。”<br/> 上尉的理智开始占领高地。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恢复了些神智。<br/> “鲁伊斯,别喊了。这是哪?”<br/> “上尉,这是奇瓦瓦城的地牢啊。”<br/> “地牢?我们被关进来多久了?”<br/> “我昨晚三点被带进来的时候您已经躺在这里了。算算时间,到现在已经超过十二小时了。”<br/> “他们没有来提审?”<br/> “没有,一个人都没来过,连巡视的人都没有,甚至连饭都不送!上尉,他们该不会想把我们饿死在这里吧?”<br/> 上尉摇了摇头。要杀他们二人何必多此一举?直接拖出去剁了脑袋完事,何必要饿死他们?既然抓了他们不杀,那必然是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br/> 但上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是虐待战俘也不能不给饭吃啊,这群明人到底想干什么?<br/> 上尉的问题很快就得到了答案。<br/> “诶?你们两个怎么憔悴成这样了?”接到崇祯命令的孙和京前来提审犯人,却发现两个犯人已经是饿得奄奄一息,他走到门口还听见鲁伊斯在叫喊。<br/> “孙将军,我们两个到现在滴水未进啊!”还剩些体力的鲁伊斯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彻底瘫倒在了稻草上。<br/> “你们是怎么搞的?为什么不给他们吃饭?”<br/> “孙指挥,我们两个是中午换班的,前面的事情我们不知道啊,这些洋鬼子也是作孽,他们饿了也不说一声。”<br/> 年长一些的士兵用胳膊肘碰了碰自己的战友,给他试了个眼色。<br/> 那士兵恍然大悟:他们不是没说,差不多喊了一下午了...<br/> “不懂西班牙语我不怪你们,但换班的问题你们知罪吗?上次让那土行孙跑了就是因为换班的问题,这次差点饿死他俩又是因为换班的问题。有了前一次的教训你们还没长记性?”<br/> “属下知罪,请指挥使责罚。”<br/> “罢了,也没什么严重的后果,就当给这两个战俘打杀威棒了。不过这个问题的确是该和陛下好好商讨一下。”靖海军是战士不是警察,他们完全没有受过维持治安、执行行政任务的训练,出这种事也在所难免。看来的确有必要效仿之前的后勤部队,建立一支武装警察部队。<br/> 孙和京看向瘫痪在地的鲁伊斯,摇了摇头。<br/> 一个小时后,穿着汉服便装的二人被带出了牢房,押上了马车。<br/> 二人本来住在城主府,但此时城主府已经因为离爆炸点过近被烧毁大半。很不幸,鲁伊斯和上尉的房间在这场火灾中都被埋在了废墟之下,他们的衣物自然也就找不到了。再加上现在城中百姓人人自危没有服装店开门,二人也就只好穿着“敌人”提供的便装上路。<br/> 头上套着黑布袋的二人被一路带进了联军的营地,此时崇祯的营帐里已经摆好了宴席等待二人入座。<br/> 刚摘掉头套下了马车,上尉便注意到帐篷里的那个家伙。那不是“豆芽菜”吗?原来他就是这帮明人的首领!上尉懊悔不迭,早知如此昨夜就该一不做二不休和这明人的首领同归于尽。<br/> 二人被带进了崇祯的营帐,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这气味中饱含了奇异的奢华。<br/> “今天我们请二位吃火锅和火腿。火腿是你们西班牙的的特色,不能不品尝,来,我们边吃边谈。”孙和京做了个请的手势。<br/> 二人也顾不上客气,在崇祯右手的空位坐下。孙和京也和其他两名指挥使坐到了左席。<br/> 众人的桌上都摆着一碟菜,那奇异的香味就来自于此。<br/> “这不是我家的火腿吗?”鲁伊斯一眼就认出了桌上的菜肴。只是眼前的火腿被切得薄如蝉翼,近乎是透明状。伊比利亚火腿特有的雪花纹理在烛光的照射下展现得淋漓尽致,浓厚的醇香味从火腿中散发出来。<br/> 鲁伊斯仔细一闻,这香味中却还掺杂了一种奇异的香气,进门时闻到的香气就是这个味道!<br/> 这香味饱含了自然、清新之感,令人陶醉。这种辛香、清幽的香气一经鼻孔吸入就让人感觉舒畅不已,甚至让人欲罢不能,产生再吸一口的冲动。<br/> “明人果然有钱,这么名贵的木料竟然拿来当垫肉的板子...”出身格兰纳达富商家庭的鲁伊斯哪个西方国家没去过,但这么豪华的餐盘还是头一次见。<br/> 对面的三名指挥使里除了不识货的黄嗣以外,郑鸿逵和孙和京都已惊呆——这气味学名叫“降香”味,是海南黄花梨木的独特气味。眼前这不起眼的盛肉的餐盘竟然是海南黄花梨木做的!这道简单的“刀板香”也因为这几块木板显得奢华异常。<br/> 这大手笔惊诧四座,唯有当中的崇祯欲哭无泪,只得在心中痛呼:“我的花梨木桌子啊!这海南花梨木可是一木一价的极品,竟然被乌卡那败家子一剑拍碎了。唉,拿来做一顿刀板香吓吓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洋鬼子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