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者的一败涂地

“几天没回来，你就被打成这个样子……”苏白嘴上依旧不饶人：“真惨，这么走了，下了黄泉你妈妈都认不出你来，会说——哎哟，这谁家的姑娘怎么脸肿的跟屁股似的。”

银狼的双耳满是耳鸣，只能断断续续的听见苏白的话。

她其实面部很干净，因为失血而过度苍白，反而很好看，血液浸染着银色长发，让她多出几分艳丽的色调，好似曼珠沙华迎风而放……

“所以啊……”苏白絮絮叨叨的说话中，将她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止住血，给她上了一个治愈术后，将她平整的放在安全处：“你要活着，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就这么死了，我很没面子的。”

“嗯……”

唯独这句话，银狼听的很清楚，她发出轻微的鼻音应下，旋即缓缓闭上眼眸。

其他的事，她不想再管了，现在很累很疲惫。

她或许应该提醒一下苏白赶紧离开这里，但这句话没能说出口，或许是因为重创无法开口，或许是因为太过于惊讶而忘记开口……

或许……只是因为这个人站在这里，她就有了一种预感，会跟上一次相同。

一觉醒来，万籁俱静。

苏白望着她的睡颜，姿势那叫一个安详，如果不是确认治愈术还在发挥效用，他绝对会忍不住给银狼盖上白色床单以表哀悼。

苏白轮回太多次，战场杀戮，生生死死见的太多，对他来说，生离比死别更多，前者无疑更痛苦，而后者他已经可以做到全然麻木对待了。

活着还有拯救的价值，死了就连哀悼都不再必要。

很残酷的想法，却可以保护自己的心不再受伤，即便这颗灵魂早已千疮百孔。

所幸这次的职业是医师，救人是本职，也不需要为此而纠结代价和思考值不值得。

苏白心理感叹着自己果然还是有些矫情存在，抬起头看向笔直的前方。

银狼被击退的路径是一条笔直的支线，血液逸散洒落一地狰狞赤痕如鲜明的标识，一路指向了战场尽头的上位妖魔种，于是少年的眼眸落在了妖魔种的肩头，妖魔种也看着他。

隔着百米之远，一人一妖魔沉默中对视，一者盛世仙颜，一者残虐狰狞。

若是让外貌协会来这里断定一个生死，后者必将死无全尸。

但是战场上，脸长得好看没什么意义。

“把他的头砍下来，我要带回去当纪念品。”上位妖魔种显然对这颗头颅好感度不低，便随口对着身旁的妖魔种下令。

“是。”这头妖魔种是健壮的魔物，肌肉盘扎，头生独角，譬如青蓝，如画中走出的恶鬼，卖相虽极端狰狞，却比那蜥蜴好看的多……它也是上位妖魔种，具有灵智，曾经是此地的领主，才自从这头蜥蜴人来了之后，它就不再是了，但是力量与级别上远不如对方，它只能选择服从。

这声命令自然也印入了高空的荧幕中，吉普莉尔微微挑了挑眉毛，望着那只有一根翅膀的蜥蜴人，越看越不顺眼，如若不是顾及贸然出手会打乱战局，她早已冲下去把这蜥蜴切成十八段了。

“假如结束后你还活着，那就让我亲手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吧。”吉普莉尔微笑着宣判了妖魔种迟早到来的死刑，随后将视线转移到了苏白身上。

壮硕的恶鬼妖魔扛着沉重的钢铁大刀，动作看似缓慢，实则仅仅只用了十几秒就走到了苏白跟前，它近三米的身高俯瞰着苏白，无言中就多了几分高个子对矮个子的怜悯。

苏白抬起头仰视着恶鬼妖魔，和善一笑：“你膝盖没了。”

锵——！

黑钢大刀当头劈落，狂风卷起苏白一头黑发，即便偏移目标，重刀落下，依旧是掀起了强烈震动，岩石大地被刀刃劈碎裂开，震动的大地扰乱了苏白足下稳定，他被迫停下步伐稳住身形。

脚步停顿同时，妖魔种高高扬起右腿，有如相扑选手单腿镇地般，赤裸的双腿却有开山裂石之气力，一脚踏入地面，溅起遍地碎石，沉重气浪如潮汐般朝着四周扩散，大地破坏者盖亚见此必然打出九分高分。

那这扣的一分少在哪里呢？

因为这一脚踏空了。

苏白知晓这妖魔种智能不低，因为它手持兵器而来，妖魔种极少有谁会使用兵器，也并不会锻造工艺，因此这把刀必然不是妖魔种所有的兵器，它是从地精种的舰队残骸中捡回来的兵器。

它既然使用武器，自然不会有办法弥补自己体型庞大的弱点，它的选择与苏白推测相同，试图靠着强大的攻势震碎地面干扰平衡，找寻机会一击必杀。

所以苏白在它落脚的瞬间便纵身起跳，他单手按在大刀的刀背上，撑起身躯，借着大刀避开风浪与碎石，于空中腾转翻身，灵装加持的右臂死死扣住大刀刀背，几乎将这兵器捏的微微变形，直至风浪平息之后，他才松手，将自己拉回地面。

“来。”轮回者抬起双手，比划了一下脖颈：“往这里砍。”

恶鬼妖魔眼中爆出怒意，被区区低等生物蔑视的还是初次，它不懂什么荣光荣誉的问题，只是作为一方山大王的土匪恶霸它容不下这口恶气！

黑钢兵器摩擦着地面岩石，迸出火星，妖魔种抡起大刀，回身横扫，动作朴实无华，亦没有什么名家之风，只是单纯的猛烈……猛烈到骇人。

可苏白凝视着恶鬼妖魔，凝视着它的手腕，并非它手中的刀刃，看着对方的身躯，他凭借着身高劣势一个低头闪过这记横扫千钧……可这一刀不是结束，妖魔种一刀未中，旋转回身，将刀刃高高抬起，一招回身斜劈斩，动作迅猛更是一气呵成，猛烈的攻势甚至弥补了速度的不足，比起蓄势缓慢的第一刀，第二刀快了近三成。

然，仍无意义。

刀刃擦过少年的长发，当他的后背斩入地面。

苏白在第一刀之后不退反进，以妖魔种的庞大体型为遮掩，躲进了这一刀的死角之中，等待这一刀落空，刀刃陷入岩石大地，这一刀过于猛烈，以至于刀刃入土太深，拔不出来。

拔刀未遂，苏白也随之扬起右臂，灵装呼吸，气血运转，对准的并不是妖魔种，而是那把黑钢大刀的侧面……

【寸劲·山崩】！

拳出山崩，气力洪流，本就浮现出少许扭曲的黑钢大刀竟是被一拳击的从中折断，仿佛一块碎裂的玻璃，数十块碎片迸射，在空中翻滚，火光映射下如晶莹的宝石。

恶鬼妖魔眼中流露出万分骇然，兵器碎裂，它双手拉空，竟往后倾倒。

苏白收拳抬手，从纷乱散落的空中，抬手握住了一块黑钢碎片，然后跃起身形，锋利的黑钢碎片划过站立不稳的妖魔种的脖颈，陷入皮肉，划破动脉，鲜血喷洒，短短十秒内，一头上位妖魔种奋力挣扎无果，瘫倒在地，血热心冷，眼中再无光亮。

不足二十秒的交战，生死瞬定。

如提前预练数千次一样，干脆利落。

因为没有足够锋利的兵器划破它的皮肤，所以击碎了对方的兵器为己所用。

“它死了——”

苏白对着唯一残存的上位妖魔种说：“现在轮到你了。”

因为说的是中文，所以妖魔种听见的是妖魔种的语言，相隔百米却也清晰入耳，以至于它忍不住想要发笑，实际上它也放肆的笑了出来。

它捧腹狂笑了几秒后，抬起头来，狰狞的脸上没有笑意，如强者对弱者宣告着死刑，它眼中满是对屠戮的欣喜和残酷，宣告着废话一样的感言：“你会死，你们都会死在这儿……”

“还有一个可能，如果你死了，我们都不用死。”苏白说：“不过只是生存竞争罢了……”

“生存竞争？”妖魔种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们这群只能在地面上苟活的蝼蚁，也配吗？我只是心情有点差，所以前来打扫一下，就像捏死蝼蚁一样将你们杀个干净来派遣无聊……”

“……”苏白无言的望着他。

“觉得不可理喻么？觉得愤怒吗？觉得恐惧吗？”妖魔种咧嘴狂笑着：“这理所当然，因为你们是弱者，你们是猎物，自然应该被猎杀！我等生为强者，就有支配弱者生死的权利！所以，恐惧吧蝼蚁……如同过去所有生灵那样，颤抖着接受残酷的死亡，让我饮用你们的恐惧！”

这种支配弱者生死的快感让它上瘾，恐惧更是让它兴奋……这种性质已经超越了恶劣，是无可附加的恶毒，没有一丁点的罪恶感，只是纯粹为了杀戮而杀戮。

“正巧……”苏白却是咧嘴一笑：“这想法我不久前也有过，他人的恐惧真是甘甜的果实……可惜啊，论做恶人的天赋，我似乎超过你百倍不止。”

曾经毁灭过数十个世界的轮回者轻蔑的望着他，鄙夷的说：“你并没有做恶徒的天分，甚至没有一丁点作为恶人的美学……你对于恐惧的追求只是饮鸩止渴，通过他人的恐惧来证明自己的强大，逃避残酷的现实。”

他淡淡一语道破了这妖魔种色厉内荏的本质，如此的生命他见过太多太多，以至于根本不觉得新鲜。

“你甚至连恶徒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渣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