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者的一败涂地

屋子里传来油的香味，厨房里，灰发的女子正在煎着牛排，她放入香料，倒入红酒，一点点的撒入盐料，注入灵魂，正有条不紊的做着晚餐。

丽塔轻轻的晃动着身体，随着房子里循环播放的悦耳曲目稍稍的踮起脚尖，享受着音乐和这愉快的烹饪时光，对很多人而言都称得上是表演手残的料理时间，反而是她一天里难得会放松的时候，听着悦耳的柔和曲目，看着食材一点点成型，英伦人精致的生活作风展露无疑。

明明是个花店的女儿，她却比更多人更像是富有贵族血统，对于衣食住行都有着较高的要求，哪怕自己动手也绝对不会降低生活质量，这或许也是个人的资质不同所导致的吧。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负责洗衣叠被煮饭暖场的女仆就成为了全能的代名词，这是不是代表现代人连这点基本的生活能力都丧失了呢，回头仔细想想将女仆这一文化发明广大的十一区如今的现状，这还真是一件惹人遐想和深思的社会现实。

丽塔倒是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女仆在她看来，就理应是肩上能跑马、床上也能打码的能文能武的完美超人，追求极致的完美即是她的女仆道。

人类终归是需要走向成熟的，越成熟不代表越完美，但代表着越接近于完美。

这么说来，成为人妻也是迈向完美的一条必经之路……

这时，庭院的落地门窗被退开，幽兰黛尔穿着轻便的衣着，仍然是露出度较高的运动装，她脖子上围着白色的毛巾，刚刚才锻炼结束，正有些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在胸前的衣服上。

“晚上好，幽兰黛尔大人。”丽塔回眸一笑。

呆鹅背脊一凉：“你又擅自闯进我家里……话说，别这么叫我，我不习惯的。”

“呵呵，或许私下的时候还是称呼你为比安卡更好一些？”丽塔调小了火候，将煎炸好的牛排取出放在了盘子上，放入一勺料酒开始调酱汁：“待会儿晚饭就要做好了，快去冲洗一下吧。”

“你又做这么多……”幽兰黛尔看向桌案上摆放整齐的菜色，这位女仆总是喜欢用各种美食来引诱她大吃特吃，一边内心告诫着自己是高热量的食物不能多吃，一边还是默默的真香，于是不得不加紧训练和锻炼，消耗多余的热量，如此痛并快乐着。

丽塔轻轻摇着脑袋着，装作没有听见。

呆鹅走入了洗浴室快速冲洗了一下身体，将身体洗干净，又是一个香喷喷的出浴美人，等到她回到餐厅时，丽塔已经坐在了椅子上了，私下单独见面的时候，双方倒是不至于这么拘谨，连入座都要分出一个主次来，虽然她还是有种被丽塔当做小孩子来照顾的感觉。

“喝点苹果醋吗？还是说来点鲜榨果汁？”丽塔问道。

“苦瓜汁吧。”幽兰黛尔选中了一瓶惨绿色的饮品：“德丽莎过去一直推荐这个牌子的苦瓜汁，我觉得味道也还不错，虽然外表有些难以恭维。”

“德莉莎大人的确很可爱，虽然她的口味会比较奇怪。”丽塔微笑着，她也很自然的谈起了这件事：“可惜的是，我不能随意前往极东支部了。”

幽兰黛尔神色古怪：“你还真是喜欢德丽莎。”

“因为德丽莎大人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丽塔并不掩饰自己是个萝莉控，毕竟亲近的人都知道：“遇到可爱的人，当然想要凑近后抱一抱了。”

“可她会拿着犹大砸人的。”

“兔子着急了也会咬人的。”丽塔微笑着说：“我以前养过兔子，但一次都没被咬到。”

“不论如何，现在是没什么机会见到她了。”幽兰黛尔切下一块牛排，品尝了一口：“很美味。”

“谢谢夸奖。”丽塔也切下一块牛排：“或许见到还是能见到的，只是立场不太一样了，但这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影响，毕竟德莉莎大人之心，女武神皆知。”

她说的却也是事实，极东支部叛了，说叛就叛，其他几大支部得到消息的时候，却并没有表现的太过于震惊，天命是一个涵盖了全球的庞大组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过去叛出一个逆熵，如今叛出一个极东支部，却很难说得上是伤筋动骨，因为这两个组织的建立本就不是源自天命总部的扶持。

所以对于天命总部的女武神来说，生活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这里的人员，这里的女武神，这里的协作者，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只是源于多位律者觉醒，导致越来越多的崩坏现象发生，天命总部会变得更加忙碌，反而没有时间抽出精力去讨伐叛逆的支部……想来也是，极东支部里早已是群魔乱舞，这么一大群怪物扎堆居然还没能闹出矛盾，反而其乐融融一致对外，本就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至少在丽塔和幽兰黛尔看来，它就像是超级火山口，你戳它一下，它真敢炸。

两个不灭之刃的领导者也对极东支部抱有中立的看法，既不反对，又不亲近。

表面上是这样的，而事实上，或许她们的确不在乎极东支部的下场吧。

女武神的职责是守护世界，如果要加一分私心，极东支部的人也并不在此列中。

两个人默默的吃着晚餐，在灯光下，这晚餐其实有些浪漫的气息，微妙的灯光会照出盈盈的反光。

她们的左手无名指上都佩戴着一枚戒指，如果不仔细看，会认为是不是一对百合情侣已经领了结婚证了。

但如果仔细一看，会发现手指上的戒指根本不是一对，从造型到颜色都截然不同。

更巧合的又来了，这两枚戒指居然是同一个人送给她们的，你说这是不是一种缘分？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让两个亲密的好闺蜜成为了一家人，某种意义的‘一家人’。

丽塔交叠着双手，托着下巴，笑意盈盈的望着幽兰黛尔，那笑容有几分迷人的魅力。

呆鹅咽下一口苦瓜汁，她被这视线打量着，浑身不太自然：“为什么这么看我？”

“其实在今天早上，我收到了几件礼物。”丽塔托着下巴，慢条斯理的说着：“没有签名，没有地址，直接送到的门口，是一个纸箱子，原本我在想会不会是什么陷阱或者恶作剧，于是就留在了房间里，没有来的及去拆，就这么放在了一旁，幽兰黛尔大人来一起开个箱么？”

“这里可是天命空港。”幽兰黛尔奇怪：“没监控录像什么的？”

“不清楚，或许是哪个队员送来的也说不定。”丽塔说着便将它放在了桌子上，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纸箱，只是上面刷上了吼姆的标志。

“或许掀开后能从里面找到一只正在潜行的蛇叔。”幽兰黛尔冷不丁的说道。

“？”丽塔疑惑着歪头：“这句冷笑话是？”

“没什么，咳……开箱吧。”幽兰黛尔轻声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箱子，我觉得存款好像少了点。”

（—648）

丽塔揭开了箱子外层的包装，用小刀裁剪开它的外壳，很是轻车熟路的拆开了外层包装，然后打开一看。

没有闪烁着金光和紫光的东西出现，有的只是折叠完好的一个个衣服盒子。

“衣服？”幽兰黛尔打开了一个盒子，第一件衣服便是白色为底的旗袍。

“这件衣服是神州的旗袍。”丽塔自然是认得的，她手指摸了摸布料：“这做工很细致啊，像是全手工，名字是叫做……浣溪沙？”

“还有呢。”幽兰黛尔又打开了盒子，这次取出来的红色为底色的服装，红色的连衣裙，加上一件露肩外套。

丽塔看了看上面的标识，读道：“红心王后？”

幽兰黛尔拿出下一个衣服盒子：“失落迷迭……做工都很不错，风格也截然不同，可女武神并不缺衣服穿啊，这都是谁送来的？难道是队伍里的那群孩子，众筹给你买衣服了？”

丽塔轻抚着旗袍的边角：“不太可能，她们也不知道我的三围尺码。”

她看向这件旗袍的腰部和肩膀，她本就擅长手工，针线活也练习过，自己的肩膀宽度是很清楚的，这件旗袍分明是完全的贴合她的身材和身高，如果给幽兰黛尔来穿必然会有些太小。

想到这里，丽塔的神色放松下来，紧接着变得有些玩味：“我大概知道是谁寄来的了。”

幽兰黛尔也放下了手里的衣服盒子，她思索了片刻，问：“奥托主教？”

“……幽兰黛尔大人，主教大人宁可自己女装，也不会送别人女装的。”丽塔提醒道。

“奥托主教女装过吗？”幽兰黛尔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什么时候的事？”

“唔……这点还是先保密吧。”丽塔竖起手指放在唇前，微笑着：“总之您猜错了。”

“不是奥托的话，难道是。”幽兰黛尔又想到了一个人：“不会是量子海里的……”

丽塔摇了摇头，她故意露出无名指的戒指，撩了撩头发：“您再猜猜看？”

幽兰黛尔耿直的说：“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做这种恶作剧。”

……这可不是什么恶作剧啊。

丽塔看向漂亮的衣服，她也是女性，对各种衣服也是感兴趣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丈夫出门在外，见到合适的衣服，自然会想着要不要买几件回来，或许衣服不重要，但这份心意才重要。

幽兰黛尔见到丽塔抱着衣服发着呆：“你不会……真的打算穿吧？”

“为什么不呢？”丽塔眨了眨红宝石般的眼睛：“这么好看的衣服，丽塔没有不穿的理由吧，而且也并不是特别暴露的那种服装，我还是很喜欢的。”

幽兰黛尔目送着丽塔将衣服盒子收好，回去隔壁的住所，她想了想，见到丽塔如此高兴的模样，她突然明悟了……难不成是她的爸爸妈妈邮寄来的？

丽塔和大多女武神不同，她不是孤儿，也没有苦大仇深的背景，父母仍然健在。

幽兰黛尔双手叉腰，认真的思索了片刻，自认为逻辑无懈可击，她握了握拳头：“好了，吃饱了，再去练一会儿拳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练到一拳头放倒一个先行者。”

另一个屋子里，丽塔将衣服盒子里的衣服取出来一一挂好，每一件衣服都有不同的风格，却又和她的气质颇为符合，她依次对着镜子换了好几件，对于几乎完美的契合度感到惊讶，毕竟不是谁都能驾驭各种衣服风格，反而这几件衣服和她有着完美的搭配。

可见挑选者一定是用了不少心思在。

……如果这时候他能在这里该多好。

……这么漂亮的衣服穿在身上，你难道不想亲眼看看么？

丽塔坐在窗边，看着落地镜里的自己，她静静的想着。

……自己可真是个容易满足又有些贪心的小女人啊。

……被几件漂亮衣服哄的如此开心，又会止不住埋怨既然回来了为什么还要躲着自己的胆小鬼。

……我又没有责怪过你。

她下意识的抚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随后又觉得自己的房间有些空虚和冷清，她很罕见的扑倒在柔软的床铺上，将自己包裹进去，这柔软的地方会令她的疲惫感被治愈。

这张大床是她自己选择的，床单也是，配色也是，柜子也是，衣柜也是，灯光也是，就连这窗户也是。

天亮时，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床铺上，能够轻柔的叫醒这间屋子的主人，打开窗户就会有循环的风吹过。

这个房间，她也是花了很大的心思去打造，却只有这一个房间。

丽塔有过很多设想，她想过要买下多大的房子，每一个房间怎么布置，每一扇窗户的位置，每个房间的采光面积，每一面墙壁上的花纹，装修的风格不一定会是英伦风格，房间里不需要布置的很满，却不能太过于空旷，一定要预留好很宽敞的厨房，还要一个能够种花草的挺远，最后必不可少的是预留一间可爱的婴儿屋。

而这个房间，也只是她实现了的第一个构想，可这个构想迟迟没能继续推进下去。

因为一整间屋子就太过于空旷了，一个人是填不满的，两个人也不行，最好是三个人，四个人……

可现实是……就连一个房间也没能住满。

选购这张床铺时是在几月前的再会之后，她悄悄的满怀期望的换了一张大床，铺上自己最喜欢的柔软床垫，盖上一层鹅黄色的床单，放上两个枕头，再加上一盏情景灯，似乎一切都很好。

可惜的是，她如今躺在这张床铺上会觉得太空旷，清晨睁开眼，起床也会有些惆怅。

……这哪里是结婚后的人妻？

……根本是没人要的大龄剩女。

如果用‘欲求不满’的四个字来形容，或许会很贴切，毕竟这欲求并不来自身体的空虚，而是心灵的寂寞。

丽塔迄今为止都不曾表态自己是否在过去和苏白发生过什么没有，这点她不说，苏白也不知道，幽兰黛尔更不清楚，埋藏着的小秘密，只要不说出来，似乎好像真的煞有其事。

可事实上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她那时候可还没有成年，轮回者答应这一战结束后便娶她为棋子，然后发了戒指，留下誓约之吻，然后第二天，夕阳时分，他就体同山阿的死在了量子海里……这死亡旗帜奏效的很快。

不是不想发生什么，只是还没有来得及。

丽塔抱着枕头，幽幽叹了口气，换作其他女孩，恐怕现在一定在质疑自己是不是被骗婚了。

她终究和幽兰黛尔是不同的，即便苏白待比安卡多好，也不可能真的发生些什么，戒指算是安慰。

那自己手里的戒指算不算是安慰呢？

她不知道。

丽塔将衣服放入衣柜，随后注意到从衣服上落下一张卡片。

她拾起了卡片，这上面是一张圣芙蕾雅学园为背景的明信片，已经是二十世纪的古董了。

明信片的背面写上了寥寥几句话以及落款人的名字。

——这几件衣服是从量子之海里购入的，希望你能喜欢，当然不喜欢也没关系……我喜欢就行。

——苏白字。

“明早来接我……”丽塔望着明信片上面的字迹，她悄悄的咬住下唇，立刻拿出了个人终端，开始查询明天的所有行程，能推迟的全部推迟，不能推迟的直接取消，哪怕有主教命令，她也会拿出年假来直接顶替，因为这个机会可能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她将明信片抱在怀里，高兴的在床铺上翻滚了一圈，女仆小姐大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