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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决断

街巷上, 三两扈从拥着一华丽的车架行在路上。这车驾车身华贵无比,绣工繁杂的垂幔上,甚至还点缀着些许珠宝, 饶是在冬日里也熠熠生辉, 显得颇为高调。

路人瞧了一眼那体格强健,太阳穴突出的扈从, 便实相地避让到一侧,免得冲撞了贵人,惹出什么事端。

车架上,一生了桃花眼的公子, 正调笑道,“文彬要准备成亲,不常能出来喝酒玩耍便也罢了,怎得你未成家、业已成的, 也日日关在你那摄政王府不出来?真真是没劲儿透了。”

宋楚平着了一身玄衣, 端坐在车架上阖着眼,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语, 并未有接话。

近来除非公事,宋楚平与章文彬鲜少私下碰面, 以往三五两日便喝酒品茶的活动,自章文彬定亲之后,便鲜少有了。

二人好似心中都有避讳, 说起话来也不似以往那般随意, 吴浮心细如发,自然察觉出了其中的怪异,可到底不知根本原因,不好替二位好友周旋。

“今日你难得肯陪我出来吃饭, 冒着被你三妹骂的风险,也定是要灌你几杯!”

吴浮笑着说了几句,然后挑开窗边的垂幔朝外一望,便瞧见了章文彬进仙客楼的身影,“嘶”了一声,疑惑道,

“文彬这小子,方才约他喝酒他说没空,现在怎得瞒着我们,自己跑仙客楼来了?”

“身后还跟了个措手搓脚的女子,莫非是瞒着未婚妻,在外头偷会佳人?”

怎会?章文彬明明醉心温萦柔,怎会还没成亲,就与其他女子牵扯不清?

宋楚平闻言骤然睁眼,轻蹙了蹙眉尖,低沉着声音道,“跟上去瞧瞧。”

这沉闷的木头虽发言了,可吴浮还是不依,只挑了挑眉拒绝道,“我玲珑居的雅间都定好了,银子都已经付了,怎能又上仙客楼去?不去不去。”

“就仙客楼。玲珑居的定金,我赔你十倍。”

向来被压榨的吴浮,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宋楚平嘴里说出来的,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莫不是吃错药了?”

宋楚平斜乜了他一眼,吴浮瞬间语窒,立即朝车夫喊了一声,“掉头,上仙客楼。”

*

“表哥,你便帮帮我吧!”

随着这一声哀求,温萦柔不禁打了个寒颤。现在才终于明白,原来温母今日对她如此虚与委蛇,不过是为了唱这台大戏。

温萦柔透过有些透明的窗纸,瞧着窗外影影绰绰的两个人影,心中涌上一股悲凉。

她倒也听从了章母的意思,没有发出动静。

她的确想看看,章文彬在对她的承诺,与对李姑娘的怜情之间,到底孰轻孰重。

章文彬如何不懂这声哀求中内含的意义,对于李芬依给他做妾一事,章母在他面前提及过多次,他也回绝过多次。

当然,事关女子婚嫁,这些都没有放在面上,只是私下里试探商榷,所以章文彬以为今日李芬依约她出来,只是说些舅父在狱中的近况,可却没想到,眼下这话里话外,竟有些直接挑明要委身于他的意图。

章文彬别开了脸,不忍看李芬依泫然欲泣的伤感神情,“依儿表妹,你、你先冷静冷静。”

他叹了口气,“舅父待我视若亲子,你我又自小一起长大,遭此劫难我又怎忍袖手旁观?”

“我前阵子也是费力周旋,上下奔走,翻遍了法典耗了许多心力,才在刑部处争取,让你与舅母从牢狱中解脱了出来。”

李芬依闻言更是啜泣了起来,急急要去扯章文彬的衣袖,“表哥既然如此将我们李家放在心上,那为何却不愿纳我做妾?”

“莫非是嫌弃了我进过牢狱,娶我进门怕辱没了表哥不成?”

章文彬面有不忍,却还是将衣袖扯了出来,往后退了一步,

“我怎会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只是我如今已经定亲了,实在不是表妹的良配。表妹也不必如此操之过急,待舅父出狱之后,再去寻一家清贵门户做正室大妇,岂不更为妥当?”

李芬依面有戚戚,情绪更为激动了几分,“表哥糊涂!如今我们李家树倒猢狲散散,就算是父亲出狱后,定然也会收到波及,东山难以再起。”

“世上又有几个男子,如表哥般不在乎门第,愿意娶一个商女为妻?”

“且依儿乃是入过牢狱之人,如今京城中风言风语都已经传遍了,说依儿在牢中就算没有被人污了清白,也被狱卒推搡过了,早已算不得是纯净!满京城的勋贵人家,今后哪儿还有人能容得下依儿?”

李芬依越说越气,越说越急,望着章文彬的眸子充满了希冀,

“如今只有表哥!只有表哥能救我!表哥你自小就知道,知道依儿喜欢你,若没有那商女,嫁给你的也定会是依儿。”

李芬依捂着胸口,斗大颗的泪珠从面颊滑落,声嘶力竭道,“如今依儿都不求正室了,只求做个表哥身旁的妾室、通房,莫非那商女也不答应么?!”

到底有几分儿时的情谊,章文彬实在不忍心,便掏出了一块帕子递给李芬依,长长叹了一口气。

李芬依见他此举,似留有余情,便直直双手握住了他递帕子过来的手,愈发哀切道,“表哥,若是不做妾室也没关系,饶是做个婢女,做个粗使,依儿也愿意在伯爵府中侍候表哥一世。如此一来,既得了表哥照拂,又免了表哥后宅安生,这样总可以了吧?”

李芬依知道章文彬自小便心软,连下人都未怎么责骂过,如今一退再退,倒并不是真的想去做婢女,而是先让章文彬松口,待进了府之后,她自持着章文彬表妹的身份,又有章母在背后撑腰,伯爵府还有哪个敢慢待她?何愁没有机会爬上章文彬的床第?

此话倒是戳了个口子。

温萦柔只说不让章文彬纳妾,可是却从未说过不准进婢女。

章文彬犹豫了,他心知李芬依嘴中说的乃是实情,今后她定然不好再嫁,以伯爵府的财力,将她揽在府中,今后让她名义上管个十几亩田产,养她一世安乐亦并未难事。

这的确是个两全的法子。

章文彬到底没有拒绝,“表妹可想清楚了,你若如此,今后便更不好再嫁了。且不知母亲那边,是否能应允。”

李芬依见他似有松口之意,点头如捣蒜般道,“依儿乐意,依儿乐意至极!”

温萦柔怎能愿未来夫婿身旁,有个如此勾人怜情的表妹存在?

她再也听不下去,不顾章母的阻拦,蓦然站起身来,推来了内间的门。

她定定看着章文彬,“她愿意,我却不愿意。”

外间的二人未曾想到内间有人,皆被吓了一跳。章文彬见着了温萦柔,满脸都是震惊,“萦柔,你、你怎会在这儿?”

温萦柔盯着李芬依手上章文彬的手帕,又语气笃定说了一遍,“她愿意,我却不愿意。”

言外之意,竟是让章文彬在二人之间做个抉择。

章母此时气急败坏地上前,“你有什么资格说不愿意?方才的话你都没有听清楚么?依儿都被逼到如此境地了,难道你要再逼她去嫁个贩夫走卒?你这个女人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李芸依似是反应过来,知晓眼前的女子正是章文彬未过门的妻子,她才是这其中的关键,立马哀切道,“好姑娘!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我今后给你端茶递水,随意使唤,你莫将我从表哥身边赶走,行么?”

章文彬见此情形,便知今日之事乃是章母安排的。

此事既然温萦柔已经知晓,他只庆幸,自觉方才并未说错什么话,有意求情,“萦柔你放心,我绝不娶表妹做妾,你将她养在府中,你看,如此可以么?”

章母不乐意儿子在她面前姿态如此低,厉色道,“你自己定便是,哪儿还用得上问她肯不肯?她除了生得好看些,哪儿就值得你如此对她?”

“她在外头为了几个银钱抛头露面,让那些贵妇人嘲笑我们伯爵府是不是养不起媳妇也就罢了,眼下是通房也不让塞,侍妾也不让娶,如今更是连个丫鬟都不让进府,果真如此悍妒,你今后焉有好日子过?”

平日温婉的章母,见自己看着长大,以往高雅从容的外甥女,在眼前捶胸顿足只求伯爵府照拂,心中回护过甚,难免就流露出几分刻薄来。

之前章母无论如何对温萦柔,她都可以努力克服,今后过了门,也做好了侍奉二老的打算。

可方才章文彬的话语,才是真真让温萦柔寒了心。

他竟还在替他表妹求情。

那李芬依分明就是打定了要赖在章文彬身旁,章文彬竟因为一时心软,就被她的示弱影响松了口。

第一次心软,李芬依便能进伯爵府做粗使。

以后李芬依若是揪着章文彬心软这点不放,那接下来,岂不就是要做贴身婢女?做侍妾?甚至挤开她去做主母正妻?!

温萦柔直到嘴中尝出了些许血腥味,才松开紧紧咬住下唇的贝齿。她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低下头,开始解系在腰间的白玉雕花玉佩。

章文彬怔了怔,他急急问道,“萦柔,你这是做什么?!”

温萦柔垂下眸子,眼睫扫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隐下了眸底的悲伤。她将那块白玉雕花佩,轻放在了厅中的桌面上,哀然笑了笑,

“章公子,萦柔所求,不过是今后的夫婿能一心一意对萦柔罢了。情爱不能分在旁人身上半分,甚至连怜爱都不行。伯母说萦柔悍妒,的确是未失偏颇的。”

“如此看来,萦柔的确不够大度,想来今后也做不好这当家主母。咱们的婚事儿,就当未曾有过吧。那些聘金与礼物,萦柔三日内都会派人如数归还伯爵府,望章公子今后,能另觅佳人,珍重自身。”

说罢,温萦柔便再未看章文彬一眼,携了婢女,便朝门外走去。

章文彬瞧着那玉佩心内大震,忙要去拦她,“萦柔,你听我解释!我想得原是今后将表妹送去京郊……”

“你猪油蒙了心?她一个商户之女,竟然退了伯爵府的婚,今后传出去,还有何人敢要?儿啊,听娘一句劝,这样的女子要不得!”

章母截住他的话语,李芬依则哭喊着架住他的胳膊不让上前……

温萦柔的清丽的背影,决然且孤绝,再未回头管身后的纷争,直到消失在了门外的转角处。

仙客楼的雅间内都包了棉花,隔音都做得非常好,可几人闹出的动静,却被隔壁雅间,听力极好的宋楚平和吴浮全都听了去。

吴浮眼见这场闹剧落幕,唏嘘叹了一声道,“此事怎得闹到如此地步?也着实怪不得文彬,你可记得他小时候,还寄养过在李家一阵,如今李姑娘有此所求,文彬怎可能全然不管?”

“怎么就怪不得他了?一个大男人犹犹豫豫的,丝毫拿不出个决断来。你觉得怪不得他,不如你去娶了那李家姑娘,给他分忧?”

宋楚平紧握着拳头,指节泛白,语带怒气反驳吴浮道。说罢便扔下了吴浮一人,朝那弱小单薄的背影追了过去……

他原以为章文彬会好好待她,才决定放手的,没曾想居然料错了。

看来自己看中的女人,还得自己来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