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于模拟器修罗场零点

时间回到雨宫水星刚出门的时候。

有些微凉的夜色里，一具钢铁巨人正在荒原上奔跑，目之所及的尽头，似有点点阴云翻滚。

泰坦的驾驶舱里，雨宫水星看着面前光屏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介绍，过了一会，低下头，看向了插在面前操作台上的钥匙。

雨宫水星低着头，目光温柔地看着那个钥匙形状的芯片。

虽然还没尝试过，但...

这个礼物，她很喜欢。

“谢谢。”

雨宫水星对着钥匙张了张嘴，没出声，而是轻轻做出口型。

她在驾驶舱里，想起花眠刚才和她的告白，却不由想得出神，想得有点害羞了。

——她也是第一次和别人告白啊。

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真好。

雨宫水星靠在椅子上，感受着泰坦行走时的轻微颠簸，却不由得想到了海浪的拍打，想到了明天和花眠去海边一起玩，将会留下的回忆。

幸福中，少女微微眯起了眼。

半响，颠簸感逐渐淡去，泰坦停下脚步，而雨宫水星也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基地里，之前反抗军的战友们都在匆忙的撤退，虽有些匆忙，但总体上也还算得上是有条不紊。

雨宫水星看了那边一下后，便收回视线，然后看向了教官那边，快步迎了上去。

“你来了啊。”

米菊看到雨宫水星的靠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难得地笑了下。

“嗯，”雨宫水星微微点头，随即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闻言，米菊摇了摇头，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了站在一旁的秘书。

然后她打开义眼里的邮箱看了一眼，确定实在没有什么任务可以安排给雨宫水星后，才慢慢开口：

“不用了，你先休息一会吧，保存体力。”

“我就先回去处理一些要收拾的文件了，到时候我会出来喊你的。”

雨宫水星轻轻点了点头，没对教官的安排说些什么。

她本来也只是问问，这几年，在反抗军，她除了训练以外也没做过什么别的事情，所以，就算有什么事情要帮忙，雨宫水星觉得自己也不一定能做好。

于是她跳着坐到了旁边的合金箱子上，双腿轻轻踢踏着箱壁，两眼放空，开始对着头顶发呆。

旁边，秘书有些犹豫地看了正在发呆的雨宫水星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可在她开口之前，又被米菊狠狠地瞪了一眼。

所以她只是有些悻悻地闭上了嘴。

而雨宫水星自然是不清楚周围发生的事的，她只是在心里不断猜想着一件事：

“花眠，现在在干什么呢？”

......

休息的时间并没有过多久。

因为公司的清扫部队，来的比预料的还早一些。

看着远处不断蔓延过来的黑压压的阴影，米菊的脸色一下凝重起来。

她回过头看了看身后，大量的反抗军成员还在忙碌着，纵使手下们都非常拼命的转移资料了，但后勤部队还是一时半会没法撤离。

所以现在，就只能她亲自带着战士们上阵拖延时间了。

想到这里，米菊不再犹豫，清了一口嗓子，便接通了所有战斗部门成员的通讯：

“敌人来袭，准备迎击，地面防御部队做好掩护，泰坦部队登机迎敌。”

说完，她便率先跑进机库，登上了自己的机体。

基地里，雨宫水星同样也听到了这个通讯。

她迅速地从发呆状态下回神，然后向着不远处的泰坦跑去。

或许是渴望报仇的原因，少女跑得很快，不过几步就窜进了朝外打开的驾驶舱。

——我终于，有机会，复仇了...

黑暗中，少女低声轻语，而随着她的声音，驾驶室的光屏楞次亮起。

............

砰砰砰——

重型机枪的声音回荡在战场上。

交战已有一会，不出所料的，反抗军的泰坦落入的全面的下风。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当雨宫水星在实战中真的被公司部队的人海战术压制时，还是觉得有些不甘。

公司的这一支泰坦部队，人数是反抗军的两倍，足足有十六架之多。

虽然没有人的实力能达到米菊和雨宫水星的层次，但面对多具泰坦的围攻，雨宫水星还是不免落入了下风。

不远处，米菊一个人正独战三具装备精良的泰坦。

即使她战斗技巧娴熟，也不免一直险象环生，看得让人捏了一把汗。

而雨宫水星的对手，则是四年前的那位学长，慎龙，以及另一个不知名的清扫部队成员。

“你不是很能耐吗？怎么现在不行了啊！”

公共频道里，慎龙猖狂地大笑着，他的声音回荡在雨宫水星的驾驶舱里，恶心地让她皱起了眉头。

这个人，好讨厌...

不过她也暂时没有精力去反驳些什么，在两架泰坦，还有远处几名敌人的骚扰下，雨宫水星分身乏术。

铛——

两把泰坦刀之间发生了碰撞，肉眼可见地从二者的接触面上爆出了大量火花。

浅蓝色的泰坦将敌人逼退，然而驾驶舱里的雨宫水星却没有露出太多喜色。

“砍不动了...”

她低声喃喃道。

要知道，在四年前，她过热充能的一刀可是将对手连刀带泰坦一齐斩成两半的，可现在却只能斩出一个不大不小的豁口。

看来，敌人对她的这项能力，做出了充足的针对。

雨宫水星心中稍有些苦涩，但她还暂时不准备逃跑。

花眠送给她的秘密武器还没使用，她还有再战之力，而且，她的仇还没报，现在，怎能像一个灰溜溜的小丑一般逃走。

她眼神一凝，艳丽通红的刀锋被再度提起，自下而上地逆着斩入了面前泰坦的胸前装甲，发出一道抓耳的呻吟。

敌人也因为她这般有些激进的举动被逼的后退了几步。

突然，一道红光划过战场，穿透了还在缠斗中的一具反抗军机甲。

机甲与高能激光相撞，发出难听的滋滋声，但纵然那位反抗军成员尽力去躲避了，他的机械臂也还是被敌人趁机斩落了下来。

一时间，反抗军的通讯频道里响起了他压抑的哀嚎。

泰坦与驾驶员的连接采用电极贴片和深入拟感技术，能让驾驶员像操控自己的身体一样操控泰坦，但同样的，机体遭受重创也会给驾驶员带来巨大的幻痛。

由于供能系统破坏的原因，泰坦被斩落手臂甚至会比现实中被斩落手臂还要疼。

所以，通讯频道里的驾驶员们都能理解那位负伤者。

没人会去嘲笑他些什么。

在一架泰坦近乎失去战力后，反抗军的情况岌岌可危，随时都可能有第二架泰坦被击毁。

这样下去，她们迟早会被敌人的人海战术击败。

看着战场上的情况，雨宫水星深知，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了。

哪怕她之前从来没有动用过一次这个系统，现在都得拼上一拼，否则，她们就真的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她相信自己，更相信花眠。

而且，之前那次战斗，花眠就是这样帮了自己的，而这次，那位少女也值得自己为之付出信任。

这般想着，雨宫水星轻吸一口气，座下的泰坦也随着她的心意向后猛地暴退了一截。

看着突然后退的对手，来自公司的两位驾驶员也很谨慎的没有立即追击，只是保持在一定距离使用搭载的机枪进行火力压制。

不过这正合雨宫水星的想法。

她正需要时间去启动那个秘密武器。

钥匙轻转，泰坦猛地僵硬了一瞬，接着，便像人体基因锁打开似的，驾驶室中无数道电路亮起，延伸一般连接至机甲的四肢百骸。

雨宫水星被猛地热烈起来的光刺激的一闭眼，随后又快速恢复视野。

感受着如臂使指的泰坦机甲，她很快弄清楚了现在的情况。

她可以用思维操控肩膀上的离子炮瞄准和发射了，似乎还有更多功能，但雨宫水星现在暂时来不及探索了。

不过，这就够了。

在战斗中，刀剑角力的同时还能操控美式居合瞄准，对敌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至少，雨宫水星不觉得她的敌人能抵挡住这种攻击手段。

浅蓝色泰坦再度加入战场，但这次，之前的两位敌人可缠不住她了。

只见她三两下的，便砍瓜切菜般将两具公司的泰坦砍成两半，射出深孔。

花眠在这次的系统中，沿袭了上次的刺客模式，在保证安全性的同时，最大程度地提高了武器的出力。

所以这下，公司的敌人再也不能阻挡雨宫水星了。

她向战场上发射了几枚电子烟雾干扰弹后，便开始快速穿行战场，帮助反抗军的战友们收割起敌人来。

黑色泰坦的数量飞速减少，反抗军的泰坦也终于解放了出来。

最后。

滋——

随着最后一架公司泰坦被过充能的热能切割刀枭首，这场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

看着满地的机甲残骸，雨宫水星轻轻松了一口气。

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公共频道里那绝望的嘶嚎：

“你为什么这么强！我都这么拼命努力了！到底，为什么！”

她闭上眼，松开抓着操控杆的双手，闭了麦，自言自语般开口：

“因为...”

“我有一个爱我的人，和一个不得不战胜你们的理由。”

......

砰、砰、铛——

战斗结束，但重型机枪的声音仍然不绝于耳。

反抗军的泰坦们，漫步在战场上，用机枪对着每一个泰坦的驾驶室射击，确保里面的驾驶员没有一丝一毫生还的可能。

他们是反公司组织，所以，对待敌人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战俘条例的。

双方只有你死我活的结局。

而之余那批运送着公司清扫部队前来的车队，也早就见事不妙地提前撤离了。

反抗军没有想去追，而且也大概率追不上。

毕竟，经历了这一番大战后，每一位驾驶员现在都很累了。

回到基地里，浅蓝色的泰坦慢慢蹲下，关闭了身上热得发烫的供能系统，而驾驶舱里的雨宫水星也轻轻松了一口气。

——总算没辜负大家的期望...

也没辜负，花眠的期望。

她手下设计的泰坦达到了这样的成绩，花眠也会感到开心的吧。

雨宫水星眉眼弯起，眼眸里似有星星闪动。

反抗军基地里，没撤退的战士们纷纷涌到雨宫水星的泰坦脚下，欢呼着她座驾的名字：

“魔女！魔女！”

也没人能不为此感到激动，因为，这是11区反抗军这些年来，第一次正面对抗公司取得的大获全胜。

虽然知道功劳全在面前泰坦里的少女上，但这并不影响大家庆祝，不是吗？

不远处，米菊将电磁合金剑插入背后的剑鞘里，捂着手臂，语气有些复杂地道贺道：

“恭喜你，已经超过我了。”

她的语气里有庆幸，还有些莫名的低沉。

“还好，当初你选择了加入我们啊...”

闻言，雨宫水星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却没回答，只是微笑着走下了泰坦。

嗤——

伴随着泰坦舱门打开的声音，一个白衣的少女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这就是这场战斗的英雄。

周围的人纷纷围上来给她庆祝，心里的激动顺着脖子一路流到了脸上，显得喜形于色。

在这有些纷杂的欢呼声中，雨宫水星也对着大家回以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杀公司狗这种事情，也确实令她心情愉快，而更令她开心的是，自己终于可以暂时放下包袱，好好地陪花眠出去玩了。

过会回家，她可要好好感谢一下花眠，要不是她，自己也不能走到现在这一步。

一想到花眠之前和自己说的那句话，她心里便化了蜜一般，甜甜的。

“我也喜欢你...”

“最喜欢你了...”

突然，一封短讯，带着特别关注的铃声，划破了周围的喧嚣。

看着来信者的名字，雨宫水星面带笑意地点开了信息。

然而，信息的内容却让她的表情微微僵住了。

她手指停在了半空中没有移动，脸上的神情也渐渐变得疑惑，风声与欢呼声里，少女的心声响起。

——花眠，为什么现在和自己说这些话。

雨宫水星下意识地有些不安，这种话，听起来就像再也不见的人才会说的一样。

思索了一小会后，没有结果，雨宫看了一眼周围脸上洋溢着笑容的反抗军战士们，有些紧绷的心情也缓缓放松了下来。

大概是自己多想了吧，花眠在家里能看到机甲的状态，大概就能知道这边的战斗结束了。

但，为什么是那种语气呢？

就像、就像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想到这里，雨宫水星又下意识地将手攥紧。

周围，同伴们还在纷纷向她道贺，可雨宫水星却没有心情去听他们说些什么了，她只是勉强在脸上挂出了一副不失礼数的笑容，没什么感情的嗯嗯应答着。

她觉得，自己应该赶紧回家看一看。

轰——

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瞬间抓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视线。

烟雾带着火光死死地咬住了天空，它们不断延伸，将翻滚的乌云染上了一股压抑的暗红色。

那抹暗红也映在了少女的义眼里，在视觉捕捉器的成像中，那朵烟云的每一丝细节都被尽数展现。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仰着头，雨宫水星下意识喃喃道。

可下一瞬，她就反应过来般，拳头死死地攥紧，指甲掐进肉里。

那边是她家的方向...

雨宫水星的内心一下就失去了方寸，她联想到刚才花眠给她发的那个可以称得上是道别信的信息，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不过，少女的内心还对此抱着一点点侥幸。

万一呢？万一这一切只是她的误会呢？

这一刻，她无比希望自己的猜测是从头到尾的谬误。

花眠好好的，爆炸也和家里没有关系，她只是给自己发了一个有些歧义的消息而已。

但光在心里想是没办法确定些什么的，雨宫水星当即准备登上泰坦，然后赶紧回家看看。

可她才刚刚挪动脚步，就看到了秘书神色匆匆的从基地里跑了出来，走到这边，然后在米菊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旋即，米菊的脸色迅速变得微妙了起来，看向了自己这边。

“怎么了？”

雨宫水星张了张嘴，有些不安的问道。

——从她的表现来看，那个事情应该是和自己有关的吧，千万要是个好消息啊。

闻言，米菊欲言又止地张嘴看着她，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见状，雨宫水星的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她深吸一口气，对着教官一字一顿的质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人间的气氛陷入了凝滞，在风声和不远处的欢呼声的相衬下，这里一片死寂。

几秒后，米菊终于出声，打破了这片无言。

“我们刚才收到消息...”

米菊低着头沉重地开口，避开了雨宫水星的视线。

“公司的部队兵分两路，一路是泰坦部队，袭击了我们这边，还有一路是清道夫小组，袭击了你家。”

“所以那边...”她似乎是抬起头看了那边一眼，然后再度低下头，“节哀。”

雨宫水星缓缓闭上了眼睛，然后猛地睁开，以最快的速度转身钻进了泰坦的驾驶舱。

少女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她才刚刚复仇，才刚刚要和花眠开始美好的生活，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这样...

不公平...

还算充盈的能量流过泰坦的钢铁之躯，贯彻着驾驶员的意志，用突破极限的速度迅速向家那边跑去。

基地里，不少人都有些惊讶的看着远去的钢铁巨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既然是那位的话，也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吧。

说不定是要去追击敌人呢？

于是他们也没多想，只是继续庆祝，以及进行着莫名轻松了许多的撤离计划。

秘书目送着远处的泰坦消失在视野里，面色有些不太好地转头看向了米菊，犹豫了一瞬之后，她终于开口：

“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但米菊闻言却只是笑笑。

“之前你不是一直反对花眠成为反抗军的编外专家的吗？”她平静地注视着远方已经消失不见的背影，“况且，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

——我只是不想她加入我们，而不是利用一下后就将她当成弃子啊...

自很早之前起，她就一直反对花眠加入反抗军，然而就是自己的这位上司，力排众议，让她成为了反抗军的编外专家，和他们产生了联系。

可现在却...

这样想着，秘书低下了头，良久，叹了口气：

“我只是觉得，这样做的话，以后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隐患？”

米菊低下头，似是嗤笑了一声，没等秘书说些什么，她就继续开口：

“死人是没有隐患的，而且，你也看见了那孩子的天赋，不是吗？”

“如果是她的话，我们说不定真的可以做点什么，而不是...”

说着，她陷入了沉默。

“唉...”

长长地叹了口气后，米菊垂下眼帘，兴致缺缺地摆了摆手，便没再说些什么，径直转身离开。

身后，秘书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可这样的我们，真的能称之为反抗军吗？’

有生第一次的，秘书对自己的选择出现了轻微的茫然。

............

夜风呼呼地吹着，划过钢铁巨人的表面。

今夜的夜空像一封死黑又暗红的遗书，兀得横在天上，月亮像是溶开的蜡封，冷且白。

有些荒凉的旷野上，一具泰坦顶着沉闷的空气在大地上奔跑，仿佛在追逐着什么看不到的东西。

驾驶舱里，雨宫水星有些焦急地拨打着花眠的通讯。

可千篇一律的，自通讯里响起的声音都是那声冰冷的“信号离线”，不断地让她心里悬着的那根线，绷得死紧。

千万不要有事啊...

少女默默祈祷着。

终于，巨人的脚步停止了，停在了一堆还在燃烧的废墟前。

透过泰坦表面的视觉摄像头，雨宫水星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家。

不过，现在或许它不能称之为家了，只是一片火海。

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雨宫水星有些说不出话来。

花眠......花...眠....

“荷...”

沙哑又毫无意义的字符被她从嗓子里吐了出来，然后雨宫水星操控着泰坦，疯了般地徒劳地在这片废墟里挖掘着。

混凝土石块被机械臂抓起，抛开，然后撞在其他砖瓦上，溅起一阵深灰的烟尘。

石块碰撞的巨响声接连不断响起，但雨宫水星的耳边，却只是回荡着花眠对她说出的那句话。

“你会后悔的。”

不要...不要...

少女机械地推动着遥杆，泪水滑落脸颊，茫然地低语着。

她才刚刚决定要和花眠一起走下去，设想的生活还没开始，她不想这样。

她还没...还没对花眠说出过那声...

喜欢你。

过往的回忆与重要的人，全部埋葬在火海里，天上的月亮藏进乌云，像是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忍目睹眼前的惨剧。

废墟里，还躺着几个正艰难哀嚎着的穿着公司制服的男人。

是公司的鹰犬。

雨宫水星冷冷地剜了他们一眼，原本没想理他们，可想到就是他们直接导致了自己面前的这一切后，她的神色狰狞了一瞬。

哐！哐！！

重重地几拳锤下，呻吟声尽数消失，这里又恢复了安静。

夜幕下，乌云开始滚动，但那钢铁巨人还在徒劳又机械地挖掘着。

驾驶舱里，雨宫水星的双眼布满血丝，额头开始冒出冷汗。

之前的那场战斗虽然看似游刃有余，但其实她也拼尽全力了，在战斗结束时她已经濒临过载，全凭自己的意志与忍耐力才没让别人发觉她的不适。

而现在，接连不断的挖掘更是令她的情况雪上加霜。

突然，雨宫水星眼前一花，一阵头晕，一行殷红的鼻血从鼻孔里流出，而她与泰坦的连接也自动断开。

啃嗤——啃嗤——

雨宫水星试图再度推动操纵杆，驱使着钢铁巨人继续挖掘，可眼前浮现出的红色警告却让她的内心接近崩溃。

【雨宫，注意身体哦】

这是来自机甲设计者的贴心提醒，连字体都用的是花眠的手写体。

——你不要在这时候...阻止我啊...

看着那行字体，雨宫水星又哭又笑地捂着脸，瘫在了自己的座椅上。

既然没法用泰坦，那就用自己的手挖。

少女默默下定决心，泰坦的舱门打开，一步，雨宫水星便跳进了这片废墟里。

灼热的空气中有着陌生的感觉，弥漫着各种东西燃烧的微弱气味，虽然这是自己家，但眼前的一幕实在是没法让雨宫水星感到亲切。

雨宫水星弯下腰，开始动手，自己的新衣服被弄脏了也来不及管。

碎石块被不断抛飞，但比起这片废墟的深度来，实在是九牛一毛。

石块锋利的棱角在她的手上留下一道道的血线，手指被磨破，但雨宫水星还是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

突然，少女的身影僵住了。

一个摸起来滚烫的保险箱出现在了她的眼里。

但这个保险箱不是放在地下室那边的吗？为什么会现在就能找到？

自以为发现了些什么的少女激动起来。

于是雨宫水星忍着手指被烫得起泡的剧痛，输入密码，打开了保险箱。

吱呀——

箱门被她快速拉开，而里面放着的东西也进入了雨宫水星的视野。

一个灰白色小圆球发饰静静地躺在里面。

是她送给花眠的那个。

呆呆着注视着里面的东西，两行果颤晶莹剔透的东西从眼角滑落，汇聚在下巴上，落进尘埃里。

雨宫水星将发饰紧紧攥在手里，哭得沙哑，哭得没法发声。

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发饰，是花眠对她最后的诀别。

她又一次，失去了自己珍视之物。

少女终于，崩溃了。

雨宫水星跪在这片废墟里，仰着头，若隐若现的绝望哭声伴着尘埃弥散在废墟里。

这时她突然鼻尖一湿。

天空中，云层席卷着，将冷风灌进她的衣服，那张灰色的雾幕落下一些寒冷的碎屑，洒到了她的脸上。

下雨了。

风越发紧呼，雨越来越大，天上的河下落，看不顺眼似地扑灭了地上的火焰。

尘土也被雨水打湿，重新安稳地躺在地上。

“花眠...”

少女跪在地上，低着头，将发饰轻轻贴在胸口，仿佛那样就能让自己的心离花眠近上一些。

“花眠啊...”

然后，她嚎啕大哭。

无边的冷雨里，过往的回忆不断在雨宫水星的心头闪现。

她想起了花眠最后那带着羞意的声音，想起了过往花眠对她的安慰，想起了每当自己回家时那香喷喷冒着热气的饭，想起了星空下二人的约定。

可所有那些回忆...终已逝去...

一如眼泪，消失在雨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