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于模拟器修罗场零点

11区，反抗军地下基地。

冰冷的灯光涂满了视线所能见到的每一片区域，黑色金属材质的框架一排排列于两边，顶上是全息投影，底下是空旷的合金地板。

黑暗中，不时有蓝光亮起，它们按固定频率闪烁，在零点五秒不到的时间里勾勒出一道道摆放在金属框架中的冷硬线条。

雨宫水星站在这里，踩在冷白色的灯光与黑暗的交界处，盯着那片黑暗发呆。

明天就是要进行表演赛的时候了，但她的实力仍没有什么大的进步。

这让雨宫水星不免有些沮丧。

毕竟如果这样下去的话，她已经可以预见自己明天的惨败了。

对方拥有比自己更强的实力，还有公司专门为他适配改造的机体，她实在想不出来该怎么取胜。

认输吗？

那不是她的风格，至少得挣扎一次再说。

“你果然在这里啊。”

身后，一道冷漠女声传来。

和这道声音一起出现的，是一个从雨宫水星后面的黑暗处走出的女人。

女人看起来约莫三十来岁，气质冷傲出众，身形窈窕，黑色短发及肩。

她五官漂亮，面无表情，上半身穿了件无袖黑色背心，于是，两边加装了苍白仿生皮层的义体手臂就这样被暴露出来。

雨宫水星回头看着这个女人，有些拘谨地道：

“教官。”

说实话，雨宫水星不太擅长和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相处。

哪怕她是这段时间里一直指导自己的教官。

这位教官的脸生的挺美，但可惜，这不是她的脸。

这是青芒旗下的美容院里常见的一款脸型，将十几个拟感明星的面部特征随意打碎糅合在一起，再配上她深棕色的眼睛，不像人脸，倒更像是一张面具。

在云城，只要口袋里有点闲钱，人人都能追求美。

只不过这美的程度取决于客人的财力就是了。

小有闲钱的人能为自己配上一款常见的帅脸，而再加点钱，则可以尝试私人定制。

看着那张流水线上出品的冷漠人脸，雨宫水星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还在想明天的事情吗？”

走近后，教官双手抱胸，淡淡开口。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机库里，激起一阵阵细小的回音。

虽然教官的声音很冷淡，但雨宫水星还是从中领会到了她的好意。

她张了张嘴，看向那片偶尔有蓝光闪烁的黑暗，然后垂下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旁边，教官有些无奈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沉默寡言的少女，再度开口道：

“不要觉得有什么不好开口的，我当年，也遇见过和你差不多的事情。”

雨宫水星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向那张合成人脸：

“您当年也参加了这种表演赛吗？”

“啊，我那时不一样，”教官用略带回忆的语气这样说道，“我当时是大二才转的驾驶系，然后大三和那群公司狗打了一架。”

“那您赢了吗？”

雨宫水星有些急迫的问道，像是在大雨中遇见了和自己一样不打伞的同行者。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她对这位教官的态度亲近了许多。

“当然...”

教官的语气微微上扬，然后她转过头，有些戏谑地看向了雨宫水星那双带着期待的眼睛，缓缓叹了口气。

“...输了啊。”

“我又不是什么热血漫画里的天才，怎么会在那种情况下取胜呢？”

雨宫水星嘴巴张了张，不难看的出来，她对教官给出的这个答案感到十分诧异。

既然输了的话，为什么要这样吊她胃口似的说出来。

她还以为教官要给她打气呢。

而事实上，雨宫水星也是这样问的：

“那您告诉我这些干嘛，让我明天上场后直接认输吗？”

闻言，教官没做什么反应，她只是向侧边走了几步，然后用力拉下了墙上电闸的开关。

随着哐哐哐的声音，顶上一排排大灯亮起，把这里照的亮如白昼。

雨宫水星也是眯了眯眼睛，好几秒后，义眼才适应好了这突然急剧变化的光线。

然而见到眼前的场景，她直接被惊得没能说出话来。

只见在这宽阔的机库里，那些黑色的金属框架下藏着的，都是一具具装备完好的泰坦，这些庞大的战争兵器长相各不相同，但无一不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些...都是你们的泰坦吗？”

雨宫水星看向教官，像是怕惊扰了这些冷硬的巨人般小声问道。

教官走到离她最近的一架泰坦前，上身前倾贴着巨人，温柔地抚摸起那带着冰冷钢铁质感的苍劲线条，没回头，淡淡道：

“都是我们的泰坦，但有不少，都没法再启动了。”

“诶？为什么？”

教官回头凝视雨宫水星，眼睛死死锁住她的双眼，半响，才缓缓挪开。

惨白灯光的照耀下，少女眼中的疑惑不似虚假。

“看来你还没了解过这部分内容啊。”

女人有些了然的叹气道。

“有的，”随后，教官环视一圈，像是陷入回忆般轻声开口，“它们有的，是失去了自己的驾驶员，再拆下能回收利用的部分后便留在了这里。”

“还有的，是失去了它们的设计者，无人能接手严重损害部位的修复，所以就不得不拆下来，然后把它们留在这里。”

失去驾驶员能够理解，但...失去设计者...

雨宫水星睁大了眼睛，猛地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说完便沉默不语的教官。

“那个，请问，失去设计者，是什么意思？”

她的嗓音不自觉变大。

“你知道的吧，一具有战斗力的泰坦背后，是一个驾驶员，与一个资深的后勤团队。”

眼神莫名的扫了她一眼，教官不带什么情绪的回答。

然后她在虚空中点了几下，从顶上的全息设备里拉出了一个简单的泰坦框架。

“但一个后勤团队里，只有一个人能是设计者，换而言之，其他人都是负责打杂的。只要设计者能力够强，他一个人便能支撑起一个团队。”

说道这里，教官的嘴角似乎是勾起了一点笑容：

“你在学校也有的吧，专门为你调整武器参数和给你做适应性改造的同学。”

阴影里，雨宫水星的拳头微微攥紧，然后看不出异样的开口道：

“有的，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么了吗？”

“好朋友...”

大众脸教官听不出什么感情的笑了两下，随即在雨宫水星对此生气前转移了话题。

“每一架泰坦都是设计者的心血，倾注了他们的爱、梦想和时间，而当他们走后，就没人能为那些核心部位受损的泰坦修复了。”

“让一个设计师去研究另一个设计师天马行空的思路什么的...”

“可这和我的那位朋友有什么关系。”

雨宫水星皱眉道。

还没发现吗？明明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啊，怎么在这里就犯傻了呢？

教官眼神复杂的瞥了身侧的女孩一眼。

停顿了几秒，整理了一下思路后，她慢慢开口道：

“所以，千万别把她弄丢了。”

没再理会被这庞大信息量惊的有些呆住的少女，教官摆了摆手，向外走去。

她走到光与暗的交界处，停下脚步，将上半身藏在阴影里。

“或许刚才有些跑题了，但我想告诉你的是...”

“战斗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如果你感觉暂时难有什么提升的话，不妨放轻松点，相信你的同伴。”

“说不定，她此时也在为你努力着呢...”

..................

阿嚏！！

深夜的实验室里，花眠猛地打了个喷嚏。

过了一会，她起身收拾起被刚才的喷嚏所吹散的演算稿纸，顺便看了一眼视野右上角的时间。

啊，已经快到两点了。

少女犹豫了一瞬，到旁边的咖啡机里给自己冲了一杯温热的咖啡后，又坐回了椅子上。

还是再加加班吧，不然...明天能雨宫不能赢就不好说了。

她既不想看见山南重工的那帮人得意洋洋，也不想看见自己天天都能见到的那个红发女孩哭卿卿的样子。

如果输了的话，她一定会哭出来吧...

花眠在心里想。

不知是什么时候，小时候那个看起来很稳重的红发女孩悄然逝去，摇身一变，转而变成了现在这个喜欢在她面前撒娇的孩子。

虽然无论哪个雨宫水星都很可爱，但果然，花眠还是更喜欢她现在的这个样子。

所以，她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反正，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实验室里，铅笔划过纸页的声音沙沙的响着，而窗外，夜风浮动树影，将月亮与霓虹协力投下的光影切碎。

桌上有灯亮着，灯光下，黑发的少女正伏案疾书。

时不时地，她还伸手在桌上投出的全息键盘上敲打着什么。

半响，少女靠到座椅上，双手捧着尚有余温的咖啡，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她又陷入瓶颈了...

看来，五十点的学者天赋，还是太少了。

要是早知道四级灵能者如此难突破的话，她完全可以舍弃一些投在灵能方向上的命数，转而放到其他方面。

可，这不过是马后炮罢了。

毕竟当时她也不知道，现在会遇见这样的情况。

花眠放下手里的咖啡杯，长长地叹了口气。

然而，似乎是这声叹息惊动了黑暗中的什么东西，房间门吱呀呀地响了起来。

半夜三更，夜深人静，黑暗，门动。

这一切元素组合在一起，足以让一些胆子小点的女孩失声尖叫。

“是不是电子幽灵从网络空间里爬出来吃人了？”

普通人也许难免会这样想，但花眠倒没被吓到。

她只是勉强克制住自己抽搐的表情，然后，有些无奈地望向了那片黑暗。

“老师，你想进来就进来吧。”

没错，在那片黑暗中贴着门悄悄偷听的，正是她的老师，也是这间研究所的所长——沈沉月。

虽然花眠许久都没再用灵能做些什么了，但她好歹是个货真价实的三级灵能者。

远超一般人的听力不说，有人在附近而变得欣欣然起来的盆栽们也早已暴露出了来人的位置。

只不过，花眠不清楚来者何人而已。

但会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法偷听的，在花眠认识的人中，除了这位仍有童趣的所长，就别无他人了。

被叫破身份，黑暗中的老人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的推门走了进来。

“小花眠还在为小雨宫准备明天的比赛啊。”

老太太颇感好奇的压着嗓音问道。

她满是皱纹的脸上还能看出一丝对熬夜者的担忧。

花眠愣了一下，旋即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稿纸，嘴硬道：

“只是突然有了灵感而已，和明天的事情没有关系。”

话音落下，对面好半天都没有什么回应。

花眠有些疑惑的转头望去，只见那位老太太正站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她。

呆了一瞬，她又立马低头看向了屏幕，装作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沈沉月见花眠没什么反应，于是慢慢地走近，踩进了地板上被台灯投下的那一汪光线里。

“有什么问题的话给我看看吧，其实我对泰坦这方面还是蛮有自信的。”

“小花眠，你也不想明天小雨宫输掉吧。”

老人凑近了花眠的桌子，微笑着道。

似乎是老人的话语起了什么效果。

少女表情略显不自然地拿出了怀里的全息设备，然后缓缓展开。

随着她的动作，一个和制式泰坦架构略有不同的投影出现在了二人之间的空气里。

老人有些好奇的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了起来，不时，还上手拨弄几下。

半响，她低下头：

“小花眠修改了供能系统吗？这样的话，对小雨宫的要求会不会太高了？”

听了老人的疑问，花眠缓缓摇头。

要是没有见过那位少女在剧情中的英姿，那么，她也不会相信有人会能够驾驭那样复杂的系统。

只是修改了供能而已，对于那位魔女...

哪怕是现在的‘魔女’，花眠相信这种程度的困难对她也是不在话下。

于是，她用有些坚定的语气慢慢开口。

似乎也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心。

“如果是她的话，可以的。”

沈沉月低头看了会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女，随即，有些绷起的脸又放松了下来。

皱纹在脸上舒展，犹如被抚平的褶皱的床单。

年轻，真好啊...

随后，她弯下腰笑笑：

“这样啊...”

“那让我也来一起见证一下天才的实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