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者一败涂地起点

“你在想屁吃。”苏白啐了一口：“不可能的，不存在的，简直天方夜谭！”

想把我艹成惹不起，我看你是想多了，老子轮回上万次就没当过惹不起，一次都没！

哪怕有这种发展的倾向，我要么当场宣誓效忠，要么当场割喉自尽。

九天女帝都没能俘虏我，区区一只蛞蝓精，你算个锤子！

“我讨厌嘴硬的小鬼。”瑜海棠，不，此时更该称之为瑜娘子，她待着魅惑的笑意，可面庞皮肉都已扭曲蠕动，看上去好似骷髅上附着一层虚假的血肉般渗人，比章鱼还要多十几条的触手弹出，不仅柔软且力道十足，轻轻一挥就能将手臂厚度的木板直接击断。

苏白手中握着三当家遗留的钢刀，却觉得不太适应。

哪怕只是蛞蝓的寄生体都足足有马车那么大，瑜娘子的本体更是夸张，吃了那么多人，少说也有数百年的修为了，打个比方，就是让苏白拿着一把刀去单杀异性女皇……

“太扯淡了，我不仅没有开基因锁，也没有炸弹啊，这里也没有钢筋让我凝成长矛。”苏白想要效仿郑吒同志却没有那个硬性条件，再加上背负着岑缨，只能接连闪躲。

目前也不必要去拼命，不说自己为什么要冒着风险，也不能带着岑缨做这种赌博，不论死了自己还是岑缨任务都没办法继续了，现在既然识破了瑜娘子的本体，那么也不必要继续缠斗，找机会溜了回头找人再来对付她……

对了……想到帮手时，苏白突然间想到了玉牡丹。

碧眼罗刹在江湖中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么大动静瞒不过她的五感，必然已经接近过来，这瑜娘子替代了瑜海棠的身份，原本的于家夫人自然也是死于非命，它对玉牡丹无疑是血海深仇。

一个短暂失神，苏白挥刀出现了一瞬间迟疑，足下木制长廊被触手击碎，蛞蝓精编织的柔韧肢体立刻缠住苏白的右手手腕，他扭动手腕挣脱开来，试图弃刀后退，可背后也被触手堵住了退路，柔韧的触手立刻逼近他的一步范围之内……

苏白目光微凝，平静的心境泛起点滴波澜，左掌虚握，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

然而刹那剑光荡起，数条触手肢体被一剑斩碎，玉牡丹横剑立于苏白背后。

“怎么才来？”苏白挥刀斩下手腕上的触手。

“家仆……都没了。”玉牡丹轻声说：“所有人体内都有蛞蝓寄生，花费了点时间才逃了出来。”她望着苏白背后的岑缨，又看了眼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模样的西厢房，微微皱眉：“夫人呢？”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苏白扬起刀指着远方靠近的瑜娘子：“你家夫人就是妖怪。”

玉牡丹骤然紧握住剑柄，碧色的眼瞳收缩，在火光的倒映中，她看见在屋檐下的白色倩影，本该是温婉的瑜海棠，却化作可怖的异形姿态。

一瞬恍惚，她仿佛看见的是瑜海棠而不是瑜娘子，光影交错的界限，瑜娘子在微笑，分明半个面孔都化作骷髅，它却还是在淡淡的微笑，似水温婉，枯骨红颜。

“夫人……”玉牡丹呢喃低语。

“牡丹，你要拿剑指着我吗？”瑜娘子轻声问询。

“……你到底是……”玉牡丹持剑的手掌微微颤抖，她知晓了夫人是妖怪之后，第一时间感受的竟然并不是愤怒，而是震惊与疑惑。

“我是你家夫人啊。”瑜娘子柔和一笑：“只是换了一副面孔，你就不认识了？”

玉牡丹神色阴晴不定，内心纠葛不已。

“妖怪说的话你不会信吧，怎么看真正的瑜海棠都被它吃了，只剩一个骨架。”苏白警示着她不要被妖言迷惑：“忌食油盐，穿皮附骨，她是蛞蝓精。”

“忌食油盐……”

“当然，蛞蝓怕盐也怕油。”

“……我明白了。”玉牡丹骤然手指停止了颤抖，她轻轻吸了口气，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般，抬起碧色的眸子审视着附骨夫人瑜娘子：“夫人，牡丹想要问询你一句话。”

“说吧。”瑜娘子也并未着急出手。

“夫人与牡丹初次相见，是何时？”玉牡丹轻声询问。

瑜娘子笑容再度扩散，因为没有血肉包覆，那笑容甚至让白骨都外露，令人不寒而栗，可话音仍旧温婉：“是那个雨夜吗？当时的牡丹可真是狼狈，身中数箭，遍体鳞伤，把你治好可是花了我不少功夫呢……甚至花费了我不少的精气。”

玉牡丹低下头，她轻声说：“我明白了。”

苏白沉默着听完一人一妖的对话，心头警铃大作，抬起半截钢刀，瞬间便决定要跑。

那剑光调转，画出一道浑圆的弧形，击碎了苏白手里半截断刀，铿锵声响中，她如罗刹般冰冷无情。

纵然苏白提前撤出她的剑围，但避不开纷乱的剑气，肩头溢出鲜血。

纯阳之血的味道更是刺激了瑜娘子的神经，它露出狂野的笑容，走近了玉牡丹，轻轻摸了摸她的面容，将絮乱的头发重新编好，满意的说：“果然还是牡丹呢，是我的好侍女……但是可不要杀了他哦，我要他活着。”

“是，夫人。”玉牡丹轻轻颔首，毫不迟疑的答应下来。

一人一妖带来的压迫力，十分沉重。

苏白没有问为什么玉牡丹要跟妖怪同流合污，问了也是废话。

显然他搞错了一个事实，过分乐观的判断没有增加一名强烈队友，反而多了一位强敌。

瑜娘子的确杀了不少人，但对于身边的家仆并没有赶尽杀绝，只是寄生了分身于体内，这可能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也可能是出于别的目的，她的伪装很成功，于家无一人识破了她的身份。

但仔细一想，妖怪扮作人类怎么都会有违和感……假设玉牡丹一开始便是瑜海棠的贴身侍女，不该看不出自家夫人的古怪之处，这样反过来推断，显然玉牡丹不是从小在于家宅邸里长大，她……并不认识真正的瑜海棠。

事实上，玉牡丹是两年前被瑜海棠所收养，对她有恩的是瑜海棠，苏白自然的认为那时候的瑜海棠还是人类，但这是错误的判断，两年前救下玉牡丹性命的不是瑜海棠，而是瑜娘子。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瑜海棠就死了，被瑜娘子替而代之。

身份是假的，但恩情是真的，玉牡丹当然会将剑锋对准了苏白，她不需要背叛自己的夫人。

只是玉牡丹这么干脆，也很除乎苏白的意外，这名碧眼罗刹完全不在乎人和妖怪的区别。

“我当然不会在于人与妖的区别。”玉牡丹轻轻叹了口气：“反而知道夫人是妖怪后，我觉得松了口气……当年我被无数自诩为正道的武林魁首江湖大侠们追杀，几欲身死，我虽是刺客杀手，但绝不错杀好人，他们将许多江湖恩怨仇杀或是罪大恶极之事推脱到我的身上，然后将我除之后快，好让一切沉入水底。”

她碧色的眸子里宁静如深潭：“我看过太多的恶人为非作歹，也看过太多的好人不得善终……夫人救我那天起，我就决定了保护她的周全，即便夫人是妖怪也无妨，反正……我也是罪大恶极染血无数的恶人。”

“你倒是大彻大悟了。”苏白眯起眼睛：“可你家夫人不会，她会继续吃人。”

“不会哦，只要公子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不会再吃人，也不再需要吃人了。”瑜娘子循循善诱：“这对公子来说也不是一个亏本买卖吧。”

“亏大了。”苏白冷哼一声：“抱歉，你太丑了，我根本看不上……你还真把自己当个尤物看待了？”

瑜娘子垂下螓首，黑暗遮住其面容：“苏公子说话，可不要太刻薄了。”

“刻薄？不过是事实罢了。”苏白冷冷的说：“夺来的骨架，借来的皮囊，虚假的名讳……”

“它不是蛞蝓精……”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岑缨睁开眼睛，似是终于有了睁开眼睛的力气，但手脚依旧无力，终于能够开口说话，她望着瑜娘子，声音很轻的说：“不仅仅只是蛞蝓精，蛞蝓不能分化，不会寄生，这些都是别的虫类的特性，它吃了很多生物，但唯独附骨，附骨是虫子所不具备的特性，那是……”

“闭嘴！”瑜娘子抬起眸子，眼中浸满了血红色的杀意，终于有了几分妖怪的模样，本体开始显露，连基本的人形都无法保持的扭曲起来：“不准说出那个名字！”

“苍飞黄……”岑缨依旧说出口了：“附骨之疽，苍飞黄。”

“啊啊啊——！”瑜娘子发出尖锐的怒声，声浪翻滚，甚至动摇了瓦房碎木，几个灯笼被打翻，落在地上，迅如顺着破碎的纸窗屏风满眼，西厢房燃起烈火，它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你！”

它本就是非人，苏白与岑缨的话，更是刺痛了它。

一名妖怪模仿人类两年之久，角色扮演深入骨髓，虽然还有妖怪的自觉，但也将自己彻底当做了瑜娘子。

当初的瑜娘被正房嫉妒得到于家老爷恩宠，被正房亲手溺死在了后院中，瑜娘尸体漂浮在池中，被一只蛞蝓妖怪所见，它见到如此红颜消散可惜，便寄生于瑜娘尸体上，穿皮附骨，以瑜娘外貌返回，模仿其姿态，却被正房见到死而复生，将其活活吓死，之后瑜娘子将于家老爷精气全数夺走，让其衰弱而死，她默默释放分身控制仆人，也靠着自身美貌吸引外来客，男子汲取血液精气，女子若是美丽便夺走脊椎头骨令其肠穿肚烂。

于是后来，了解瑜娘子最深之人都消失了。

她因嫉妒而生，因白骨而行，因欺瞒而活，皆是谎言，皆是虚妄。

最终连它自己都相信了这些假象，于是不断夺人性命，只为了让自己能够永远的美丽下去……

此名讳成了妖怪的称谓，此白骨成了恐怖的支架，此样貌成了欺骗的工具，此身躯成了吃人的洞穴……

那时起这只妖怪才完完全全的诞生了。

是为，附骨夫人·瑜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