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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肺腑之剑
三日时间眨眼便过去了,镇山武馆的人如约而至,赵夜袂坐在轮椅上,静静看着他们鱼贯而入,等到最后一人进入道场后,便将道场的大门关上并用门闩抵住,整个道场便莫名多了一种肃冷之意。
既然是由行会颁下的踢馆令,那自然有行会的人前来监督。
此刻,一名老者便在询问赵夜袂与白开山:“苏馆主和白馆主,其余事项之前已经说明过了,这里就不多赘述。那么,你们确认要选择无限制武决吗?”
“我这边没有意见。”白开山淡淡地说道:“不过苏馆主那边可就不一样了,难不成,苏馆主打算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倒在擂台上进行决斗吗?”
无限制武决,也就是不限制决斗的具体赛制,除了蒸汽装备和手铳等违禁品不能带上擂台外,可以采取任何方式进行决斗。
轮椅也被破例算进了武器之中,不然四肢无力的赵夜袂就真的只能像白开山说的那样,整个人瘫倒在擂台上了。
“我没意见。”赵夜袂微微颔首,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刀剑无眼,若是在擂台上出现了死伤,那又该如何处理?”
“哈,还没上台,这就开始怕了?”白开山嘲笑了一声,说道:“这又不是生死擂,自然是分出个高下就停手,不过苏馆主你大概是没有赢的机会了。”
分出高下就停手吗?
赵夜袂深深看了白开山和他身边的老者一眼,轻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明远啊,你可千万别逞强,要真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看着镇山武馆那十几条杀气腾腾的精壮汉子,黄吉明不住地擦汗,颤声对赵夜袂说道:“你可是玄级蒸汽工程师,前途无量,没必要和这些人死磕。”
赵夜袂没有回答他,等到老者搜身完毕后,便转动轮椅上了前方临时搭建起来的擂台。
他的对手,镇山武馆的陈武,早就已经站在擂台上等待多时了。
这是赵夜袂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黝黑的皮肤,精瘦的躯体,比起武夫更像是一名侍奉土地的农民。
而就在老者宣读赛前宣言时,赵夜袂听到了有些沉闷的声音。
“小馆主,认输吧,趁现在还有机会,等下真的打起来了的话,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了。”
赵夜袂面色不改,虽然改变了音调,但这个声音赵夜袂还是有一些印象的。
他微微张开了嘴巴,用腹语询问道:“陈武?是你吗?”
陈武没有回答赵夜袂的问题,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平静地目视前方,而只有坐在他面前的赵夜袂能够听到他细微的声音:“他们买了命,因为他们付了钱,所以今天一定会有一条命留在这个擂台上。不管是你的命还是我的命,都能够让他们达到目的。”
“这里的球证,主办,裁判,协办都是他们的人,你做什么都是错,所以,趁现在还有机会,认输吧,小馆主。”
果然。
赵夜袂本来就不觉得对方如此大费周章的目的就只是为了注销承平武馆的名号,而陈武所说的本就是赵夜袂预料到的一个可能。
刀剑无眼,一位热血上头却认不清自身实力的小馆主为了保护自家武馆的名头,盲目与他人进行决斗,最后死在了擂台上,这不是十分合情合理的事情吗?
什么?这不合理?喏,裁判和我们的人可都看到了,是他自己撞到剑锋上,背后中了八枪自杀的,这可怪不了我们啊。
赵夜袂沉吟了一瞬,平静地说道:“抱歉,我有一定要站在这里的理由。”
“不,该抱歉的人是我才对。”陈武黝黑的脸庞上显露出了一道愧疚的苦笑:“我的妻子很需要这笔钱……但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我能听得出来你的坚定。你有你要坚持的东西,我也有非这样做不可的理由。虽然这样说也许很无耻,但还请您尽全力来攻,若是我死在了这里,我的妻子一样能拿到这笔钱,这样我还能好受点。”
这时,老者也已经读完了那些冗长的文书,随着他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擂台之上。
陈武深吸了口气,摆开架势,向赵夜袂一字一顿地说道:“镇山武馆,陈武,请赐教。”
赵夜袂却没有立刻回应他。
他能够感觉到那些意味各异的目光。
也许是知道“苏明远”即将殒命于此的原因,他们的目光也变得肆无忌惮了起来。
弟子们已经开了赌局,猜赵夜袂能够活到第几秒,用戏谑的眼神看着赵夜袂。白开山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冷峻,但嘴角勾起的弧度和那飘飘然的眼神却怎么也掩盖不住。裁判则是在跟黄吉明说些什么,黄吉明的目光从错愕到不忍再到冷漠,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五秒。
众生百态。
唯一对一条生命即将在这里被剥夺而感到愧疚与惋惜的,居然是即将成为凶手的人,不得不说,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这便是你一直以来所面对的吗,苏明远?
举世皆敌,举目无亲,仿佛整个世界都对自己抱持着恶意……
——难怪你能够忍受这般痛楚,一路前行到如今啊。
赵夜袂回头看了擂台下的众人一眼,忽然嗤笑了一声,呵斥道:“闭嘴!”
“……?”
原本喧闹的道场一下子陷入了寂静之中,众人怔怔地看着赵夜袂,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赵夜袂没有再去看他们,而是看向了陈武,平静地说道:“承平武馆,苏明远,请赐教。”
老者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立刻宣布武决正式开始。
陈武神情肃然,即使面对的是一位残疾人,他依旧保持着架势,谨慎地靠近着。
赵夜袂则微微闭上了双眼,等到他再看向陈武时,已经下了决心。
仿佛有千万把利刃在肺部穿行的痛苦传来,赵夜袂神情不变,凝视着陈武,张开了嘴。
张开了……嘴?
陈武微微一愣,而后,全身如坠冰窟,来自生物的本能在催促着他立刻远离眼前之人,武者的直觉则让他向着赵夜袂猛地扑了过来。
但为时已晚。
宛若白虹贯日,一道纯白的剑气直直贯穿了他的头颅,去势不减,继续向后飞射而去。
赵夜袂没有再去看他,只是转动轮椅回过了身,下了擂台,陈武的身躯则随之倒下。
只有那道剑气经久不散,在大气中散发着惊人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