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风云:汉王重征天下

042 杜勋藐视汉王威胁 御史夜收匿名血书

九月十一日。

高时明办事极为麻利,他的干儿子、司礼监监官郝纯仁,一大清早就找上了杜勋。

杜勋几乎每天都是最早来司礼监,所以郝纯仁很容易就找到了单独说话的机会。

对于前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干儿子,杜勋也是非常客气,就要拉着郝纯仁一起吃茶。

郝纯仁却执意要先聊正事:“汉王殿下托我干爹给您带句话。”

杜勋闻言,作出惊异的表情:“汉王殿下给我带话?”

郝纯仁肯定地点点头。

“什么话?”

郝纯仁无奈地答道:“墙里秋千墙外道。”

杜勋愣了半晌,然后作恍然大悟状:“我懂了,我懂了。行,我知道了。”

郝纯仁好奇地问道:“杜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勋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句词出自苏东坡的《蝶恋花・春景》: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汉王殿下有三个意思:墙里秋千墙外道前面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意思是天下奇女子多的是,指责我等何必非要盯着田姑娘不放。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意指我们都是阉狗,宫里贵人们再快乐,我们也不过只有在墙外听着的份。所以没必要那么上赶着讨好宫里贵人。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意思是皇爷在极力打压厂卫,削减内官权力,渐渐地我们失去了倚重。我们现在的愚忠都是自作多情,早晚会被抛弃。”

郝纯仁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一句词都有这么多门道,还是杜公机敏,打死我我都想不出来。

您要给殿下回话吗?”

杜勋笑道:“殿下还是太年轻了,读过几首诗词,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

不用理他,走,咱们吃茶去。”

……

两日无话。

九月十三日,傍晚。

西城鸣玉坊,帽儿胡同。

沿着这条偏僻的小胡同往里走上一百步,在与另一条小巷子交汇的路口处,有几间小小的铺子。

大雨断断续续下了一整天,路上半天都看不到个把行人。

别的铺子都已打烊,只有其中一间铺子,依旧有暗淡的烛光从里面透出。

门口有一简陋的牌匾,上面倒工工整整写着‘王瞎子算命、测字,收古书、旧书’。

铺子里面,摆着几架书,和一张书桌。

此时王瞎子正坐在书桌前,拿着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看着。

虽然名叫王瞎子,但王瞎子眼睛却不瞎。

王瞎子乃‘信王是个心瞎眼瞎的大瞎子’之简称。

不过这种喻意,只有王瞎子本人才知道,旁人只道他个算命先生故弄玄虚而已。

厂卫的实权大头目,往往都会建立起只听命于自己的暗线。这种情况,在天启朝后期,魏忠贤当政时尤甚。

一来,是因为东厂、锦衣卫明面上的番子、校尉有很多不方便做的事情,需要秘密暗线代劳。

二来,那些实权头目一旦调任,在东厂、锦衣卫的势力是带不走的,权势和影响很快就会消散。

但暗线却不一样,都是大头目们私自出钱出力经营起来的,相当于私产。

就比如崇祯清洗阉党时,残破的东厂和锦衣卫被他拿回去了,但是那大大小小的秘密暗线,阉党是连半个都没有交给崇祯。

那时候崇祯正疯狂迷恋着东林君子们,就算阉党里有叛徒想投诚,崇祯他也不收。

崇祯登极后也没有建立属于自己的暗线,所以现在东厂和锦衣卫都是半吊子,而崇祯本人则是睁眼瞎。

‘王瞎子’的嘲讽,甚是贴切。

当年执掌锦衣卫的左都督田尔耕,既是阉党‘五彪’之首,又是兵部尚书田乐之孙。权势极为煊赫,实力极为深厚。

田尔耕建立了数个互不统属的秘密暗线组织,其中一个秘密组织名为‘一枝梅’,以梅花为暗记,首领正是王瞎子。

忽的天上打了一个响雷,让王瞎子回过神来。

合上书,王瞎子重重叹了口气:‘十五年了,自己已蛰伏了整整十五年。

当年天启帝党遭遇大清洗,自己这些暗线失去了主人,本来是要解散的。自己也只能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心怀怨怼、了此残生。

但怪就怪那帮东林君子们,偏偏在天启七年信王选妃时露出了巨大破绽:

周氏堪堪以第三名进入最后一轮选秀。而且第三都极为勉强,周氏身形之弱小,到了连东林皇后张氏都看不下去的份上。

是东林太妃刘氏以‘今虽弱,后必长大’为理由,硬按着张皇后的头选了周氏为信王妃。

帝党虽被污为阉党,大泼脏水,但却不乏高才大能,这么大的破绽,给天启帝党绝地翻盘留下了一丝火种。

所以崇祯登极后,帝党要员们,尤其是厂卫的实权头目,以半商量半强迫的方式,秘密将部分暗线硬送给了当时的礼妃娘娘。

自己掌管的‘一枝梅’也在其列,但礼妃娘娘只是将‘一枝梅’改名为‘梅花卫’,安排了两件无关痛痒的任务,并嘱咐一定要多积德行善。

然后就没然后了,这个组织已沉寂了整整十五年,如同被遗忘了一般。

东林君子们总骂天启帝党祸国殃民,把帝党彻底清除出朝堂,你们满意了吧?

可在崇祯朝,你们这些君子们上蹿下跳十五年,把大明搞得都快亡了。

事实胜于雄辩,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祸国殃民。’

王瞎子正想着,忽然有人推门进来。

这时候还能进来客人?王瞎子有点疑惑。

只见那客人身材中等,头戴斗笠,斗笠缀着一圈黑纱,完全看不到客人的脸。

客人解下身上的蓑衣,拿出帕子擦擦手上的雨水,然后走到书桌前,与王瞎子对面而坐。

王瞎子心中一紧,不会是说曹操曹操到吧,于是连忙问道:“客官是测字还是算命?”

客人摇摇头,粗着嗓子问道:“既不测字,也不算命,旧书你收不收?”

“收收收,当然收。”

客人闻言,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本册子,递给王瞎子。

王瞎子看了看封面,又翻看了几页,然后回道:“这就是一本很常见的诗词集,并无特别之处,怕是没什么收藏价值。”

客人伸手取过,将书册翻到中间一页,然后再度递了回去。

王瞎子就见翻到的那页,有一幅小小插画:

画面中有道院墙,墙里一极美女子在荡着秋千。墙外站着一个行人,正隔着墙望向美人的方向。而一枝梅花探出墙角,开得正好。

王瞎子赶紧定睛细看,只见那一枝上有九朵梅花,每朵梅花又有五片花瓣。再细细查看,每朵梅花各有不同,却都含有特殊的暗记。

反反复复看了半天,王瞎子终于确认了其中暗记,猛地站起身来:

“这是只有主人才能使用的最高等暗记,敢问先生是何人?”

客人笑道:“我也只是个为主人跑腿传话的。大明将亡,乱世将至,‘梅花卫’可以结束蛰伏,重新动起来了。”

王瞎子连忙问道:“主人需要属下做什么?”

客人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一封血书,今天或者明天,你派可靠的人,秘密送到山西道御史蒋拱宸手中。

注意,是秘密做事,绝不能暴露行踪。

最好是在蒋拱宸睡觉时,让密信神不知鬼不绝地出现在他的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