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

第72章 开门好不好

大年初三,程澈出去跑了一趟礼份,赶回来的时候下午的阳光正懒着,屋子里静悄悄的,罗云程立军不知道哪里去了。程澈一边脱外套一边往自己卧室走,推开门,床上躺着一个人,窗帘掩了一半,像是他金屋藏娇似的。

想到这程澈自己就憋不住嘴想乐,等他走到床边坐下,许之卿也忽悠悠转醒了,眼见是程澈,不太好意思的笑起来。

“什么时候睡的?”程澈的话很轻,像是说小话。

许之卿拿手蹭了蹭额头,“早上…罗姨她们下楼我就睡着了”

许之卿朝他伸手,程澈手没动,身体前倾,自然的将自己的脖子后颈递给他捏着玩儿。

“怪不得给你发消息没回”

“发什么了?”许之卿揽着程澈的肩膀起身,去找自己的手机。

程澈去把自己的衣服挂起来,“路上碰见卖烤地瓜的想问你吃不吃”

“吃……”

程澈胸口里含着笑,震荡着这个小屋在新年的下午暖烘烘的。

许之卿搓了搓头发,“现在下去买”

“晚了,”程澈坐到床边,翘起二郎腿邪歪歪的说,“已经买回来了”

许之卿后知后觉还真闻见了烤地瓜的香味,自己寻着味儿找去客厅。

程澈扯了扯今天穿的高领毛衣,余光看见床上有抹亮色,是一张照片。程澈拿起来看,上面是他和几个人的合影,在藏区雪山下。

许之卿捧着还烫手的地瓜进来时,程澈正对着这张照片若有所思。

“吃吗?”

程澈抬头,“喂就吃,不喂就不吃”

许之卿挑个地方坐下,“你还挺…讲究”

一勺满是金黄蜜浆的地瓜瓤送到了程澈嘴边,程澈得意的吃下口。

“睡觉捧着我照片啊?”

许之卿看了眼他手里的照片,脸有点红,“嗯……”

“不搂单人的,搂合照?”

“今天跟罗姨翻你以前的照片,有好几张我都想知道你跟谁照的,问罗姨她也说不清,想着你回来问你,就挑了这一张,想着想着睡着了”

程澈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两秒说,“你想听故事?”

“对”

那张亮白的照片被程澈的手微微施力躬弯了身子,再松手,发出一声抖动的响声弹了出去,跌落到床头。许之卿的视线跟着那张照片走,照片底部一行时间,模糊不清。

“白讲?”

程澈还是盯着他看,许之卿莫名吞咽了下,喉咙发紧,“你要报酬?”

一声喟叹,程澈舒适的往后一摊,话随之出口,“撒个娇我看看”

“嗯?”

“嗯。”

这词对许之卿来说可是太陌生了。听故事不要紧,程澈想看这件事才要紧。

脑袋里挣扎不过几秒,许之卿郑重道,“我可以学”

程澈表情没变,神情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得逞,“我去洗个澡”

“哦…”

卫生间的门关上,咔哒一声像是起跑器,许之卿蹬得一下蹿起来,找出手机,网上查‘撒娇的具体操作方法’

程澈刚把自己身上的泡沫冲干净,咚咚两下盥洗室的门被敲响,他往后撸了一把头发,水流延顺后颈再到宽壮的脊背,一路奔流不息,随着几下呼吸,喷发的荷尔蒙气息比水蒸气逼人。

关了水龙头,程澈移步到门口,没开门,问他怎么了。

“程…”许之卿刚开了一个音节的字,后半句没说出来,抬手捏了下自己咬得发酸的腮帮子。

一门之隔的人没说话,水声也没再响起,这种安静更让他焦灼。

“程哥?”许之卿轻声道。

许之卿靠门进了点,甚至闻见了里头该有的水蒸汽的气味,没听见程澈的声音。

许之卿定了定身形,大着声音再问,“程哥,可以和你一起洗澡吗…?好不好?”

“好不好嘛…?”

许之卿的声音不自觉发软,不是他学得技巧,是他心里没底,羞耻心作怪,话到最后多的颤音没处发落,全被门内的隐忍着的收了一耳朵。

滴答两声,镜子上水雾成滴落下。

门上又传来一声敲门响,轻轻的,带着试探。

在挠门,程澈没听错。许之卿趴在门上,一只手指按着门的纹路划下来,不刺耳,如果不是太安静,没人听得到。

他还在说,“好不好…嘛…”

心跳声鼓动,两个人的。

门外塞壬还在诱惑,“开门吧”

“好不好?”

“程哥”

门内雾汽散了太多,伫立的人背脊紧绷,水珠还在,一两颗滑下去,再一两颗落下来,垂在身侧的手臂青筋蜿蜒如树的脉搏,湿睫毛下暗红的眸,他的情.潮来得汹涌而猛烈。想克制,却因克制而驯养的猛兽,只待一根拉扯到极致亟待崩裂的线。

门外的人对此一无所知,还在费心力的勾引。

湿的手压上门把手,程澈喑哑的声音传出门外,话里的潮湿裹得许之卿快无法呼吸。

“爸妈在家,你勾我?”

“罗姨说要晚上才回来,时间…够。”许之卿放缓了声音,抓住了那根将程澈绷得血液蒸腾的线,一把扯断,“程哥——”

咔哒!

门开了。

门内关押的慾念的野兽獠牙尽展,爪牙挥动间都是淅沥沥的水,许之卿亲手放他出来,再心甘情愿的被刁进去。

积攒的慾望一触即发,燎原的火去焼幹烈的草,氵曷极的鱼去找稀薄的水。门板承受着扌童击,又忄夬又狠,乌因和歂息被埋在门里,断断续续。

自打那时候约法三章,程澈有次便在床上想到了这事,嘴巴不闲着,一会儿问问慡不慡,一会问是这样慡还是这样慡,就是要他老实回答,许之卿招架不住,抿嘴不言,用下面的力气去堵他的嘴。今天程澈没空撩骚,嘴唇扌斗得厉害,半个字也发不出来,焼得遍身发麻,水湿得身上滑,捞不住,小腿到脚背成了拉满的弓,绷得紧了亟待发身寸。

日头似乎落得快,又似乎实在是门内的水声响起的晚。等他俩像模像样洗完澡出来,已经该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程澈人一出来就倒到床上,湿到滴水的头发不管不顾的淌进床单,洇湿一片。许之卿在卫生间收拾完他俩的狼藉,开窗通风,再拿着吹风机找出来的时候程澈已经眯着眼睛睡着了。

发红的眼尾被许之卿摁了摁,随着人便醒了,眼皮出了褶皱,深邃有攻击性,转瞬就被笑意替换成了乖顺的样子。

“哭这么厉害?”许之卿呢喃着问。

程澈斜他一眼,又不甘心的抬手捏他的下巴,狠狠搓了一把,“你让我捅,你也哭,哭得比我还他妈带劲”

许之卿笑,有些腼腆,“吹头发,起来”

说完也没等程澈动,自己过去揽着给人抱起来了,脑袋拖到自己小腹那,吹风机呼呼的开始工作。

罗云二老比预想的回来还晚些,兜里揣得满的都是带着新年喜气的零钱,脸上喜气更重,门没开程澈都听见罗云高亮的嗓门。

“呀,还没睡?”罗云看见站在客厅喝水的程澈。

程澈瞧她一眼,颇感无奈的笑了下,“一骨碌的觉都睡过了,等着第二觉呢。需不需我给咱家设个门禁?两老小孩?”

罗云一边脱外套一边噎他,“用你啊,咱家属你不是个物儿”

“不是个物儿我也按时按点回家,知道的是去刘叔家打麻将,不知道的我现在都在公安局备案了”

“你那个嘴啊,一天捞不出好话来”程立军挪到客厅放电视。

“还放啥电视了?你俩追那电视剧早演完了,啥点儿了都”

“我追会儿新闻我,你可别嘚嘚嘚了,睡你的二拢觉去”

程澈看看罗云再看看程立军,抱着胳膊转到沙发那,眼睛盯着新闻主播的口条,“我妈高血压,那都不适合熬夜,你也不看着点儿,她说玩儿到啥时间就玩到啥时间?我看你也甭看电视,你回去再上两年学,回炉重造吧”

“啊呀呀…你可起开,我听不清人电视里说啥了”

“别熬夜,玩到八九点顶天了,听见没?”

“不知道不知道,小孩个儿都没长全乎还管上我们了”

罗云换完衣服从卧室里出来,“墨道啥呢?”

“少熬夜,快洗洗睡觉”程澈说。

“我看你是闲的”

“几天了?天天凌晨睡觉,早上还起的倍儿早,进化了?”

罗云都进卫生间了听他话又迈出来,“那我还非得跟那个老年瘫痪似的,一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等死啊?我有精力就玩儿,没精力再死。我发现你一天忒能墨迹,随谁了?”

程澈越听越憋气,“还说我呢,你那话里有几句中听的?张口闭口死啊活啊,我就劝你好好养身体你跟我扯这个”

“呵,我不提就不死了?”罗云表情就跟看个封建老僵尸似的,“谁不是到点该死就死了,我到这岁数再看不明白可是要命了。咋地,这生死的词造出来就是为了字典里摆着,就是不能我口水沾着说?那吃饭咋能说?拉屎咋能说呢?哦那我张口来个死,我嘎嘣就死过去了?”

“看吧,我一句你一大卡车等着刺我呢,熬夜脾气就差”

“屁吧,忽悠你老娘你再活一辈子吧。我他妈的打出生脾气就没好过,哪个敢惹我,一板砖拍服他!”

“得,小点声。”程澈下巴朝卧室的方向抬,“许之卿睡觉呢”

罗云果然收敛神色,“你还知道呐?”

“我咋不知道,你适合打辩论去,谁不服你一板砖敲过去”

罗云被逗乐,前仰后合的笑起来,“说你呐,小小年纪忌讳那么多”

“我忌讳多?”程澈惊讶道,“你求神拜佛的说我忌讳多?”

“我那是信仰,两个东西。你语文不好?还当律师呢,不知道给人办错多少案子”

程澈气笑了,追过去,“我忌讳啥,我是让你俩少熬夜,罗美人你总跑题啊,转移话题?”

罗云哼着移了移眼睛,确实没看程澈。

程澈笑了笑,“高血压啊罗女士,很恐怖的”

“我……”

“哎呀,你们两个…电视都没法看,乱糟糟的。”程立军从客厅跟出来,“下回你少回来几天,一回来家里就吵啊吵的,两个嘴皮子谁也不让…”

“从小就这样。”卧室门口倚着的人信口接道。

罗云母子俩看过去,许之卿正瞧着他俩笑,这是把人从睡梦中吵起来了。两个同款的清澈笑脸一同对着他,可算,笑声再次充斥这个小小家。

程澈揽着许之卿回卧室,还不忘唠叨一句,“门禁,八点”

“滚吧你可”

“得嘞!”

躺到床上,客厅里老两口的声音小了许多,磨磨蹭蹭也都回了屋子睡觉。折腾这一回,许之卿没什么困意,身边程澈也还没睡。许之卿翻身面对他,黑暗里,程澈能感觉出温和的注视。

“不睡?”

“你睡吧,我困了就睡了”许之卿说。

程澈也翻身面对他,黑暗里找寻他的眼睛,“那怎么办?我哄你睡?”

“怎么哄?”许之卿小声问。

“讲故事,”程澈摸到许之卿的手,抓住,再一下下摩挲。

“给你讲那次在藏区旅行”

“好”

“我和老熊他们去了喀尔布,没想到被一场大雪困在那儿,道路不通,只能在那家旅馆里连住好几天……”

照片上落款的时间再次出现在许之卿的记忆里。

他和黄旭洋开着货运车去喀尔布送货,被一场几年都没有的大雪堵了路,只在城外等着。那地方只有临时搭建的物资区,黄旭洋拎着两壶热水回来的时候,他正计算着这次的赔款。

“这雪可真大,膝盖都陷进去了…”黄旭洋搓着手上车,一边将两桶泡面泡好。

“嗯。”许之卿随口答应。

“哥,城里也好多车被堵着呢”

“嗯”

“你说他们来这做什么的?”

许之卿看了眼车窗外一片白茫茫,“旅行吧…”

“那可够倒霉的,”黄旭洋被冻得直咧嘴,“哪有我们倒霉,奶奶的…挣点油钱都搭里头了”

“嗯…”

几天后道路开通,许之卿开着这一车已经超时的货进城,开辟出的雪道上,一辆车紧挨着一辆,长长的车队看不出尽头。一长队进城,一长队出城。

一辆黑色越野错身过去,恍惚间许之卿回头看了,什么也没有,只是车。

程澈的声音在夜里又轻又暖,“老熊才发现自己是让老太太忽悠了,拽着我们要去讨……”

程澈停了话,细细辨认许之卿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程澈将他身上的被子掖好,凑近才发现许之卿眼皮上遮盖一缕碎发,他抬手将头发轻轻拨开,排除了最后一个扰他爱人清梦的因素。

“晚安”

作者有话说

小白的生日比程澈早三个多月,司马昭之心,是吧——程哥?

(羞羞部分每次到最后都不得不改的面目全非,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大家的阅读体验…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