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我待散兵如初恋

第100章 干坏事的第一百天

“这样就好了吗…小树…”纳西妲紧张的看着远处的沙漠,那里的风暴之间,永恒的绿洲正在孕育一个奇迹。

她的耳侧传来的声音静静的安抚着她,布耶尔缓缓地道:“别担心…利露帕尔和我们已经做好了引路人的工作…

“现在…一切都交给他们吧。”

“相信祂…也不会这么残忍的对待在乎之人。”

*

再度睁眼时,流浪者已经不记得自己穿越了多少个世界。

在黎明之间,他被人询问过“鸟儿为什么会飞”;也在正午时分不小心走进过一家律师事务所;又于黄昏降临的时候,看见了空间站外永远璀璨的宇宙。

每一个世界都是这么的绚烂与鲜活,可每当眼前的少女停下来问他时,他总是摇头。

“这不是我要寻找的那颗星球。”少年人说,无奈于时间渐渐消失,太阳要落山了,“我的星星不在这里啊…”

黑发的少女有些困惑。

她本以为如果是在那个世界的人,也只能到达这个几个世界了…难道这世上,除了她以外,还有那么多不该出现的外来者吗?

少女思忖着,瞧见少年人一直看着远处,她莫名的一怔,心中生疼了起来,不知自己为何控制不住的对他开口。

“我最后再带你去一个地方吧。”她提议。

流浪者回过头,望着那双金色的眼睛,拒绝的话莫名说不出口,只得点点头。

“好。”

很快,少女就带他来到了一个院子。

因为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的安静,许是万物都彻底陷入了休眠之中吧。

“这里是我的家。”脚步一顿,少女说,“呃…你,啊,就是………我…”

眼睛转了转,硬是想不起来为什么下意识做了这些,只得抓抓头发,叹息着道了声抱歉。

“没事…”流浪者疲惫的道,他笑了笑,“已经…很感谢你了。”

“……”她沉默了会。

不过这只是短短的一瞬,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她就又恢复了过来,利落的将少年安排到她院子里的座椅上,说要去给他倒点水喝。

心乱如麻的感觉让她不停的走神,直到来到了厨房才想起来什么都没问。

不过…还是出于直觉吧…

她想着,利落的泡了杯让她都有些不寒而栗的苦茶,果断舍弃了甜食,将这杯茶给了那个少年。

“不太建议你多喝…”她说,“虽然我们这种已经死去,找不到过去的人,也不用担心晚上睡不着了吧。”

“已经死去…?”流浪者抓住了这个重点,“为什么找不到过去?”

黑发的少女拖着自己的下巴,走了会神。直到少年人喝了好几口热茶下肚,清醒了些时,她望着圆月回了神。

“啊,抱歉,走了神…让我想想怎么解释呢…嗯…死者的世界藏匿在生者到达不了的地方呢。”

“就像是镜子的另外一边、水面中的彼岸、天空的倒影里,人们都到达不了的吧。”

“回不去…”她望着流浪者,“当然也找不到过去了。”

“……那要怎么才能回去?”他不禁问出了声。

少女就开玩笑般的说道了:“也许——打破世界之间的墙?”

但不必多言…流浪者就已经知道,那绝不会是易事…跟何况他现在连自己想见的人都没找到,又如何去带她回家呢?

又是一口热茶下肚,可心中的烦闷已经无法再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抑制…无尽的焦虑骤然就涌了上来,他感觉自己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被击倒。

“…要不要和我再去走走?”

出于不忍心的态度,少女再度建议。

也许是太久没有见过这样迷惘的旅客了。她本以为死亡就是归宿,在乐土之中人人都是幸福的——这是所有人永恒快乐的梦乡。

也或许…是出于同病相怜的感觉。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得以解脱的,那可能是在很久之前,也可能刚刚来到这边不久。

但被遗忘的过去证明了那些日子绝对充满了痛苦,而对周围这世界的熟悉感,更让她很快就松懈了。

就像家一样。

她想。

“咔嚓——”思绪被打断。

少女一怔,同流浪者一起回过了头看向大门那里,门扉正在被人推开。

走入这里的是一男一女。

他们看起来是一对夫妻,手拉着手,很明显还是恩爱有加的那种。

“这是我的爸爸妈妈。”她自然的就介绍了,一派烂漫,“别担心,我们已经死了,阴阳相隔…他们看不见的。”

“我还有一个家人…是我的妹妹。”

“不过她出差去周游很多很多宇宙了,我不太清楚她现在正在哪里…说来,你有家人吗?”

问题抛给了流浪者。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家人…不过他想,孩子都是被创造出来,由母亲带到这个世上来的吧。

“我应该…也有家人。”他回答。

“哦哦——”

少女也喝一口茶,她感受着舌根处蔓延上来的苦涩,明明先前从未尝过这样的味道,可觉得有些习惯了。

“——不过不用担心。永恒绿洲里的诸位,都会成为你的家人的,我们永远幸福,永远纸醉金迷。”

“如果你累了的话,就留下来吧,永远的留下来,永远的幸福。”

“家的地方,实在是太难找了。”

对上那双认真的眼睛,流浪者不禁困惑:“你的家人不就在这里吗?为什么要去那里?”

她却一顿,俏皮的眨眨眼:“可是他们永远看不见我,这个世界里的人永远都看不见我的。”

他们会继续往前走,而她永远停留在了现在,她也会渐渐走出人们的记忆,直到世上再也没有人记得她…而后彻底的拥抱死亡。

不是常有那句话吗?

真正的死亡是被人遗忘,死亡也是永久孤寂的一段长梦。

只可惜她不甘心这梦境寡淡,也不甘心寂寞——在黄金的梦乡之中,她想着。

正逐步踏入永恒的绿洲里,将自己埋葬到这边都世界,彻底的被遗忘,消失在历史里…彻底死去。

“等到我陷入绿洲的泉流之中,我就再也不能来到这个世界了。”

她知道他会询问为什么,就自然的接道了:“因为这个世界不会再有人记得我,记得叫做叶春澜的人…到时候我就彻底死去了…嗯,也回不了家了。”

是这样啊。

不得不面对的死亡与不想被遗忘的悲伤吗……若是带入想想的话,的确非常绝望。

被家人遗忘什么的…

“要去散散心吗?”流浪者静了静,反过来建议她了,“如果心情难过的话,就要做些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吧。”

这么说的话…

她思考着哪里有好玩的地方,终于站了起来,再次向少年人伸手。

“来吧,来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放下杯盏去牵住她的手,正欲说些什么时,眼前的景色却忽的骤然跳跃——他意识到自己在上升,高楼大厦都变得矮小了起来。

一点一点,不断的向上,耳侧风声阵阵…从未见过的世界在他的眼中具象化。

于这个城市的最高处,轻而易举一跃而上的少女终于停下动作。

她随手扶了下少年,转头从空中抓出一把涌动着诡异墨色的弓后,手一扬,周围的世界就静了静…

一道半透明的结晶宛若旋转盛开的花儿一样,瞬间包裹了这一小片城市。

再次回头时,那身衣服变成了精致的礼裙。她摘下自己的兜帽,将一头黑发从衣服里拉了出来,又习惯性的拨弄了下衣服上的精致的流苏。

这一身瞧着像是件礼裙,却又不然,更有一种国潮的感觉。黑金配色又中西融合的不错,在以前一直都很衬她的心意。

嗯…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吧。

确认没有什么出错后,她长舒一口气,笑盈盈的看着少年。

“你…可以使用神之眼的力量…”

“对吧?”

视线落在风元素的神之眼上。

那看着不像是装饰品,应该是真的。

果真也如此,温柔的少年回应了一声,指尖就凝聚起了绿色的风元素力。

“好!”少女高兴的说,拉着他往高塔下去看。

在灯火通明的世界里,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有一层薄薄黑雾笼罩着某片大楼…

往细里看去,就能看见一个又一个宛若剪贴画一般…头带着红色蝴蝶结,身穿一身唐装的兔子…

她们正互相追赶着彼此,高兴的咧开着嘴,转着自己红色的眼睛,围绕着大楼不知疲倦——永不停止的跳舞…

珂拉琪一样的画风,旋转扭曲着的怪诞景色,纸片们拼贴在一起奔着…

流浪者微微蹙眉。

他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可是这样的事物实在是有些太超过他对这个世界的概念了。

不仅理解不了,瞧着那些兔子一张张像人的脸…恐怖谷效应便逐步飙升,他反而更加的感到毛骨悚然。

“回头。”

索性耳侧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对方莫名伸出手拉开了他的衣领细细看了下。

就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被魔女蛊惑,就此堕落,沦为恶魔一样…当然也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没事就好。”她笑眯眯的继续说,“不过不用担心,就算你被魔女蛊惑了,我也可以轻轻松松的就把你救回来哦。”

“那么…”

手中的弓箭一晃,恍然间就变成一把坠着流苏的玄黑色长剑。

她将剑尖指向最远处大楼的一层中,直要说:“先生,我们来玩游戏吧?”

这游戏看着不太妙…

一眼就忘记一身织锦,眼角流着泪水的纸人姑娘,正在痛苦抓着她手旁的那些纸兔子,将它们一口一口的吃进嘴里…活吞…

流浪者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感觉自己说不出来别的话,除了觉得不太妙,脑子里只有一个字…

“……好。”下意识的回答。

而得到少年人愿意“参战”的发言,久违的又仔细查了查自己的衣服有没有问题。

在又确认一番无误后,就像是天真烂漫的少女一样,她坏笑了一下:“那就看我们谁先擒下嫦娥的魔女吧!”

——话音未落,影子消失。

流浪者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抓她,竟向着高台直接极速坠落,这一瞬间也忘记了自己可以靠元素力飞起来的事情,

他的母亲从来没有教过他飞翔,以至于他后来学会了翱翔于天际,可一旦遗忘了那些,他又觉得自己变得一无所有,什么也不再会了。

身体在失重,喧嚣的风不断的吹拂入耳,让耳膜生疼。

流浪者眯了眯眼。

他就要坠落了吗?就要这样死亡,就此放弃一切,不再行走于这苦旅之中?

心中的无数个问题在这短短的时间中接二连三的涌了出来,迷惘的少年感觉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坠落了。

熟悉的失重感带来了太多记忆,这也以至于他能平静的垂下头,去看向身下那可怖诡谲的场景。

开花了。

他想:是的,开花了。

第一朵花是纸兔子们互相吞吃对方血肉而张开的花朵,由一块又一块的躯体而拼凑,它们张开了自己,想要接住“太阳”。

第二朵花是巨大的嫦娥。

她绽放开自己的嘴,转着黑黢黢的眸子将兔子们直接吞下,又期待着未曾闭上嘴巴。

流浪者看见她黑色的眼睛里流动着猩红的颜色,她正在兴奋,正在期待——正在等待吞下他。

以此和自己的“太阳”重逢,与爱人永远的待在一起。

第三朵…还未看清。

流浪者的脸上飞溅上了赤色的液体。

他凝视着那摇曳的黑色披风从嫦娥魔女…宛若深渊的巨口中被扔出。

紧接着回旋的黑色长剑也从那里飞来,跃向空中后,猛然的转了好几个圈又向着下方落下,以力的作用不停的加速——骤然间再次落回那可怖的深渊。

凄厉的惨叫声在黑剑落入那里时响起,她们此起彼伏的怒吼中痛苦。

嫦娥魔女也挣扎着闭上了嘴。

她发起了脾气,将手边的兔子们不停的踩碎,也将它们不停的往肚子里塞,试图以此来砸死些妨碍她的东西。

比如说:

——魔法少女。

而此刻的魔法少女究竟在不在她的肚子里呢?这又是一个嫦娥魔女的未解之谜了。

但流浪者却看的一清二楚。

他见那被掷出的黑色披风忽然之间从无到有,在一个翻转中出现了她的影子。

少女也立刻唤回了自己的长剑,单手拉住了他,用剑扎入墙体后,以此来逼停自己的下坠…

但她明显电视剧看多了。

高层上都是玻璃啊,而能被破坏的玻璃怎么可能可以用来逼停自己——它们可都是一块一块碎的啊。

看着那一整面的玻璃窗,少女倒吸一口冷气,只得看向流浪者。

“你…我们…”她弱弱的说,“你信不信我,信我的话…反正我们也死了,大不了形魂全被灭……”

流浪者拉住她。

二人一齐停在半空之中。

少女:“……”

流浪者不禁失笑,有些狡黠,又装无辜道:“嗯?你不是知道我是风系神之眼拥有者吗?”

她嘴角一抽,眼神嗔怪着看着他。

少年人更加忍不住笑了起来,将她轻轻往怀里一带,停在了空中。

二人望向下面暴怒的魔女。

“弱点在肚子里。”

她继续说道:“她的肚子里有一个…好吧,半个男纸人…但是有太多兔子守着了,抢不到…你看你是个整的…”

说完,她幽幽看了眼流浪者。

这一下子…沉默的就是流浪者了。

就算他想起来的记忆不太多,但这也已经足够他分辨出眼前的人是谁了。

好吧,只能说他年轻的爱人确实坏心眼,这会儿竟然打算去拿他做诱饵来帮助自己完成愉快的狩猎啊…

“那你能给我什么好处?”他微微挑眉,收了收手,将少女抱的更紧了些。

这人还要好处?

少女震惊的想,明明她都陪他找人找了这么久了…难道她连续穿越这么多世界不累吗?

好黑心——

实在是黑心的稻妻人啊。

不过还真是奇怪…

她竟然觉得…就算是这样也挺好,好像只要是眼前这个人,他怎么样自己都喜欢。

待在流浪者怀里的她心虚的向下看,不由自主的勾住了他的脖子,以此抱的更紧一点…

她认真的想,自己这么做一定是在防止自己摔进魔女的肚子里,而反应不过来吧。

“那…我帮你找你要找的人,没找到就继续找,直到找到了那一天为止——一直都帮你,可以吗?”

回答她的是一阵轻笑,流浪者的嘴角勾起一道弧度。

她困惑的抬起眼,就见近在咫尺的少年正望着她,而他笑说:“你还真是狡猾…”

少女不明所以。

她也来不及去所以些什么了。

那暴怒的声响向着他们迅速的逼近,流浪者眸子一暗。

他单手揽住怀中的人儿,另一只手已经凝聚起了暴虐的元素力。只要他想,那可怕的东西再靠近一点点,就能在顷刻间被疯狂的飓风撕碎。

可是他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下一刻——

怀中的人儿突然一轻,在他的手中宛若一团黑色的线球一般散开了。

流浪者还未来得及错愕,在他的眼前,那些纠缠着的线飞速的流动中,急切的逼向挣扎着朝流浪者扑来的魔女。

暴怒的魔女立刻落网。

她早已经来不及逃跑,眼睁睁的看着那第三朵花儿在她的眼前绽放开来。

黑线在悄然出现的少女手中被握紧,她用力一抽,发狠的收起那个黑线,将魔女的身形给扯成了一副狰狞又扭曲的模样。

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直到一个可怕的阈值。

线收至最紧,“嘭”的一声,魔女就像是被绳子勒破的气球一样,炸裂了开来,就像是花一般开了。

无数的兔子使魔漫天飞舞着,和黄蜂没有多大的区别。与它们一同飞出来的,还有那半截男纸人。

少女毫不犹豫抬手扔出剑,一瞬就将纸人扎穿,看着他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结束了吗?

流浪者看着下方的少女笑着冲他挥挥手,他便忙不迭的下落,想要靠近。

步子还未停下,他的脸颊上喷溅上刺眼的颜色。

少年人浑身僵硬的楞在原地,

他看着少女腹部处,从身后洞穿而来的一道飞箭…

那飞箭还是窗花那种模样的,只是纸原先是白的,现在被染成了红色…触目惊心,他大约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红色。

流浪者彻底陷入沉默。

空气中的元素力暴动了起来,魔女的结界也变得摇摇欲坠,一切都在被毁坏的边缘。

正当他内心开始悲痛,不明白为什么世界总是要这么对他时,流浪者又呆在了原地。

他不可置信的凝视着“少女”的尸体动了起来,而后头部下垂站起了身,将黑色的飞剑唤了起来…随后…

一把削掉了自己的脑袋。

躯体骤然分离,可世界之间在这时又出现了一道庞然巨物的阴影。

那存在仿佛深渊中身躯百丈的魔兽一样,悄然的睁开了眼,凝视着面前爆破不堪的魔女。

在这海兽的下方,无数纠缠在一起的黑线翻涌着凝结,汇聚成了一道人形。

少女挥动了自己的披风,一双静谧又深邃的眸子再度睁开,冲着流浪者微微一楞,笑着弯起了眸。

“别担心,我永远都在。”

——她说。

*

这是什么出场方式?

*

随着海浪涌来将那些兔子全都打湿,使它们不得动弹。黑色的线也转了几圈,将试图逃走的纸人给捆住,一切都静了下来。

流浪者随着她的步子跳到了地面。

他望着她轻轻的一抬手,指尖生出一朵绚烂的火花,轻飘飘的就扔到了魔女身上。

只听见几声犀利的惨叫声…

魔女宛若扑火的飞蛾一样,冲进了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至死不渝的与她的爱人彻底的消亡了。

“……”少女望着灰烬走神。

她的唇动了动。

欲言又止了半晌,还是算了。

俯下身子,她拾起地上一枚样式奇怪的东西,倒是有些久违,不过又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如果没有遇见神明的话,在我死后…也会变成这样的吧…”

声音轻飘飘的,她随手将魔女死亡后留下的物品塞给身侧的少年。不禁再度想起刚才的那个魔女。

那个魔女以前也是魔法少女吧,是和她一样,为了在乎的人许下愿意成为魔法少女的吗?

是不是也是因为在乎的人消失了,所以自己才…等等,在乎的人。

“哦,这是悲叹之种。”

她笑着回头,停了停自己的思绪:“魔法少女的战利品,也是魔法少女的急救包…吧?不过送给你了。”

“我…?”

“我不太需要,我已经不是魔法少女了。只不过是用用这副样子来玩一会,顺带敬业一番罢了。”

眼前人笑眼弯弯,一双漂亮的赤金眸子正瞧着他,也引得他不禁看过去…只是望向里处,倒是空无一物。

“你要走了吗?”

鬼使神差,流浪者愕然一瞬,开了口。

她眨眨眼,笑着摇头:“我不是生者,人间留不得我。”

“那我和你…”一起走。

“不行。”

“——你不能在待在永恒的世界里了,那不是生者的世界。”

这一次的回应斩钉截铁,甚至于他的话还未停下,那人就已经这么道出来了。

流浪者不解。

他自知自己是一个人偶,本就不是可以被世间常理所定义为是生是死的存在。

他更无措与痛心——

他想:她是知道自己非人的,可为什么呢?难道她已经彻底不在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以至于连留他在身边都不行吗?

只是那哀伤的话还未说完,她就拉住了他的手:“你是人偶吧?”

不回答便是默认,少年人一双沾了紫的黑眸沉默的凝视着她。

若要此刻询问流浪者内心所感,他大约会一笑,然后直言坦白,吐露出与乖顺外表截然不同的话语…

——在想怎么把她给抓回去。

“嗯…但是不对。”

似乎是有些好奇的神情,她的视线在他身上又转了圈,仿佛在思考,又好像迅速得出了答案。

“不对。”少女继续这样说,“当人偶有了一颗心,哪怕是死物也就和人已经没有差别了。”

“你不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吗?”

眼睑下垂。

他的手正被少女给随意的握着,不反抗也不拒绝,随了她的意,完全顺从着。

可是只要他想,眼前近在咫尺的人就逃不得了。她也会像那被装在心里的人儿一样,永远的待在他的身边,待在他的身体里。

麻烦…

流浪者在心底嗤笑一声。

想来他这不知何处是尽头的人生,屡次得到又屡次失去。他每每最终都放弃,自诩软弱无能之辈,倒还真未曾…「强求」。

于是乎,他静静的回握住那只手,平静的扬起唇角,轻声问道:“你想要去哪里?”

表相如此,内心却已涌起惊涛骇浪。

他感知这夜里的风声,更感知着心中空荡荡的一片,只在那里孤零零的听见了自己愤怒的质问。

回家?回到她所谓死者的世界?

把她曾经许诺的全部都抛之脑后,还是又要抛下他?这一次、每一次都要这样?!

手指不由自主的搂紧,少年人不知道他的力气早就捏红了她的手,更是发狠的…仿佛要欠入进她的血肉之中。

来吧,那就回答他。

看看这一次,世界又要怎么对待他,让他再吃些苦…

“——我想要送你回家。”

那双扣住他手掌的手动了动,明明只是轻轻的一扯,可就将他从心底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他忙不迭的听见那笑,自己世界之中的乌云都来不及再次发作,就瞧着她也握紧自己的手,拉着他指向某处。

“在外面这么久一定很累吧?”

“辛苦了哦,这下已经不用再疲惫了…你看,你可以回家了。”

少年人抬起眼。

世界的那一边,并不喧嚣的人们正齐聚一堂…他好像又回到了久远的一个美梦之中。

那里有朋友,有家人…

丹羽虽然老是因为人太好而被诓,可身为稻妻最殊胜尊贵之人的挚友,有雷电家的殿下罩着,谁又敢再对踏鞴砂出手?

还有巴尔和巴尔泽布那两个假正经的家伙,每天嘴上都说好多工作,实际上都把工作扔给他…

而她们呢?她们倒好,自己又是去和鬼千代几人出行游玩去了。

还有其他人,很多很多…

空和派蒙那个小家伙总来他的稻妻蹭饭吃,偶尔被神子欺负了,还得他来解围。

纳西妲也是的,分明酒量不济,可每次还是变着花的被那几个稻妻的老狐狸骗酒喝。

若不是他又拦了,隔天智慧之神前来稻妻做客,被稻妻的狐狸诓到烂醉如泥的事就又要传的人尽皆知了…

哈,说来也好笑。

知道他原来是这样身份的提纳里几人都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就连那个天天说冷笑话的风纪官都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了。

…这样就是家?

…那也不坏,就算麻烦的事情一堆,至少不是讨厌人的麻烦事。

更何况…

他再度扭过头,身侧的人一如既往的笑着,满目皆柔情,还轻轻的托住了他的脸。

“回家吧?”她缓缓说,“你还有好长好长的时间,也还有很多人在等你…”

…不像她。

她本就是这世间的羁旅之客,在大雨中行走也是漫无目的的。

没有地方可去,也没有地方可来。

入目的景色熟悉又陌生,每一分她都看的见,可每一分都不属于她。

少女想…

她也想要回家,甚至于她无数次的、哪怕深知那是永恒的梦魇,在沙中待久了,就会陷下去,永远醒不来…

无所谓。

她平静的在内心说,至少,她也有了个“家”。

若要她一人行至深渊的最谷底也无妨,可是眼前人不行。

她知道他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的路,他的苦日子才刚刚结束,一切才刚刚苦尽甘来。

往后的日子,无论是在教令院,还是百无聊赖的再度踏上旅途,流浪者也并不都真的在流浪了。

他的身边会有新的朋友…

会有新的家人。

因此他不必和她走,他还有自己的世界——少女不敢自私,又想要自私,人的爱总是这么矛盾。

于是乎,她便这么静静的看着。

她看着那幻象中的人们步步走来,看着丹羽无奈的喊他回家,又看着纳西妲问他这次的旅途过得如何。

流浪者下意识的向前,他的灵魂摆脱了死水的桎梏,回到了自己的躯体之内。

——少女开始后退。

真还问他,要不要明日里和影一起去微服私访。狐斋宫却点了点她的烟枪,笑说我们殿下可是个大忙人。

——一步,两步。

影走了过来,她显得有些笨拙,可还是对他说了些有的没得,最后干巴巴的转到了一句“好好休息”上。

——十步,百步。

那头的空和派蒙抱着一堆璃月茶叶走了过来,问他要不要来玩一个游戏。

猜猜哪袋是甜的花茶,哪袋是苦茶。

流浪者顿时不屑,以他身为人偶,绝佳且远超人类的五感来看,这种游戏毫无意义。

他立刻就指出了那几袋花茶,又将这几包茶扔给雷电影,随后低头瞥了眼另外几袋苦的。

他说甜的就不必再拿来了,这种腻腻歪歪的东西他不爱喝,也就巴尔泽布和…

和谁来着…?

少年人顿时楞在原地。

还有谁喜欢吃甜的东西来着?有些想不起来了…他的身边总有一堆爱吃甜食的人…

是旅行者还是派蒙?

好像都不是…

那是纳西妲吗?

也许吧,她总是做些甜到发腻的糖果。

“怎么了?”突然察觉到流浪者在人群里寻找些什么,影困惑的问道。

“巴尔泽布。”少年人蹙了蹙眉,“今天是不是少来了一个人?”

闻言影一怔,她细细的点了点人数,没有一个人少了啊。就连布耶尔那里的几个孩子也来了。

影说他的朋友们都到了。

流浪者下意识一声“不对”,他也数过了,人的确没有少,可是还是不对…不对…

朋友们的确都到了,可是还是少了人——那个人是他的朋友吗?他说不上来。

他想,也许真的不是朋友。

而是另一种…另一种的存在,是名叫家人的存在。

可是…可是想不起来。

是谁,哪个人?头好疼,是谁呢?

记忆里残缺的、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少了一个影子。

流浪者总觉得那个人爱吃甜的,看起来脾气好,实则又不然。古灵精怪这样的词适合形容她吗?好像又不太对…

…等等,她?

流浪者瞬间抬眸。

他望向这满堂,试图找出一道从未见过的少女,视线最终停了下来。

举步维艰的从人群中离去,空骤然拉住他的手臂。少年人对上那双金色的眼睛,对方依然不解。

“你要去哪里?”空问。

“我要找一个人。”

“可是大家都在这里了。”派蒙说。

“不对,还有人没来。”

“不是的,那一定是你的错觉,你该认识的我们,都已经在这里了。”很多人都这么讲。

流浪者泯了泯唇。

他回过头,这一次视线里却没有那影子了。

他明明记得刚才看见了一个人的影子,可现在却没有了…那个黑发纤瘦的影子去哪里了?她为什么不来他的身边?

为什么…不来?

少年人啧了声,他随手拍开空的手,道了声:“走开!别妨碍我!”

而后他摆脱所有的人,向着远处逆行。

只是他并不知道,那被拍开的影子化作了一滴落入沙海里的沙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正步步走入无底的沙漠。

可是他也并没有追到头。

又一次的,有人在身后拉住他。

恍然之际,他瞧见一缕黑发,愕然的回过了头…望见那个人。

“让她回家不好吗?”

身穿衬衫的女性看着他,嘴角的笑容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可是不是她。

她是陌生的,不是他的家人。

流浪者明白,他看着那双镜片下诡谲的翠绿眸子,他想…他的爱人眼中没有这样的光彩。

他的爱人也不会这样对他说道:

“——你们本来就不该相逢,这段关系就是错误的,为什么要强求?”

“……”

她答应过的,可是她答应过的。

一无所有的流浪者一生都如无根的植物随波逐流,唯有遇见这只在天际飞翔的小鸟,他才久违的有了个家。

在她的身边就是家。

流浪者内心想。

“这样吗?”翠绿眸子的少女思忖着一笑,“人类的情感很复杂,看来有了颗心的人偶也是,还真是奇怪。”

“明明都是无处可归的人,相互依偎在一起就认为自己有了家啊。”

她想说什么?

能听到我的心声…是和布耶尔一样的能力吗?以及这个长相…好像…

“你想见她的话就走这里吧。”

流浪者的思绪被打断了,他回过了神,就见自己的小腿已经彻底被赤沙所吞没,而眼前的那道影子忽的喊停。

“你别再动了,越动陷得越深,掉下去可就难出来了。”她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道。

…啧,不动怎么出来,不出来怎么走?

“——简单的问题。”

“她把你送回来,你再摆脱你的躯体出去不就好了。”

摆脱…躯体?

“是,摆脱束缚意识的桎梏,脱离此间,跟随引导——寻着你的命途,去找寻交织你命运的截点。”

少女话落,悟性极高的少年人就身体一僵。紧接着,叶谕秋连下半句话都没说完,就木楞的望着半个身子还在沙堆里的人儿。

她嘴角一抽,忙不迭的喊:“利露帕尔!快来帮忙!”

头疼!

叶谕秋在心底幽怨一声。

早知道让他们异地恋会这样就不来了,现在的年轻人连几百年不见都熬不住了吗,真是给长生种丢脸啊。

耗尽力量只为把眼前人送往某人身边的魔瓶一顿,她飘了过来,无声的停在空中。

少女:……

利露帕尔:你要我一个瓶子怎么帮你?

哎…只希望姐夫嫁进门后,不要出现为难她叶谕秋一个兢兢业业搞事业的打工人…为妙——拯救世界很累,守护家人的爱情也很累。

干完这一票就收工吧…

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神明默默的想着,她从工具箱里搞出一把铲子,开始对陷进沙子里的人偶…进行一个挖。

如果她有下辈子的话…

一定、绝对不要接下低维世界的委托。她现在后悔都来不及,还不如在星海巡航,走她的「观测」之旅呢。

挖到一半,叶谕秋低头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一张纸。

她思忖了下,还是叹气一声,在上面写下「通行」二字——而后,她将纸叠成了纸飞机,往空中一掷。

这世上哪来的什么爱能克服远距离,不过都是红娘们苦口婆心的拉线罢了。

*

那是一扇门。

流浪者有映像,不久之前他来过,还坐在那边的院子里。

而此刻,他踌躇着,不知该不该敲下这扇门。毕竟他对此一无所有,门后的世界究竟如何,这完全是一个迷…

“咔嚓——”

门被打开,一个美大叔身穿风衣,就这么盯着他。那表情像在猜测他…是不是偷东西的。

“小伙子,我在监控里看你站在这里半天了……是找什么人吗?”

流浪者:……监控是何物…

流浪者:“您好,我找…叶春澜…?”

本来笑脸相迎的叶冬瞬间沉默。

他眯起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穿着古怪,但长相非常经验的少女,最终在内心啧啧了两声。

他女儿和她妈果然是一类人。

这辈子就栽在长得好看的男人身上了。

“你是雷电国崩吧?霓虹人?”

“…?”

一时竟然不知道先问霓虹是什么,还是先吐槽雷电国崩是什么名…

“这什么眼神…哎,你放心,大叔绝对不是那种思想狭隘的人,你看着…看着还挺…好!对!”

“好了好了,小年轻别待在这里了,过会我要和我老婆约会。小春应该去接小秋下课了,你出门左拐那学校就是。”

说罢,流浪者被推了出去。

好心的大叔还给他一指,远处道路的尽头,就是一座学校。

流浪者沉默着,终究还是无奈,他在那人鼓励的眼神中,心情复杂的向着那边走去。

其实路并不远,只是尽黄昏,世界全都沉寂了下来,一眼望去,街上的行人身上都披着一层光晕。

流浪者穿过马路,走到了学校的边缘。

他正准备再走两步,耳边便响起一阵鸣笛声,又有一束光打到了他的眼前,使他不禁一晃神。

那人摇下车窗,可以看出来是少女的模样,她的身边还有一个青年。

探出头来,少女说道了声“不要闯红灯啊”。

少年人伸手挡了挡那光线。

等到他把手拿下来时,车子里的人忽然戛然而止,他们不再说话,反而是一副惊讶的、僵在原地的样子。

他也透过车窗勉强看清那里的影子,旋即一顿。

“富人…”少年喃喃一声。

坐在驾驶位上人儿顿时感觉浑身都不自在了,她回头默默看了眼笑眯眯的青年,而后——

路边,颜年表情复杂。

“你怎么在这里啊?”她说道。

莫名其妙被拉到一旁的流浪者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了,他的视线落在这光怪陆离的地方,入目的景色每一分都是陌生的。

以及面前这个问他为什么在这里的人也是…他完全不认识啊。

“你是?”他微微蹙眉。

一旁的潘塔罗涅也从车上下来,青年肩披一件黑色的西装大衣,一身宽松的精致西装,也是流浪者从没见过的模样。

不过不得不说。

眼前的流浪者也是潘塔罗涅从未见过的模样,他可不记得这位说叛变就叛变的主还有玩cosplay的爱好。

“六席。”恭敬的微微欠身。

流浪者挑眉:“你认得我?”

“哦…这是自然。”潘塔罗涅对答如流,视线并没有乱动,只笑,“不过…还真是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爱好。”

“……”什么爱好?

璃月人都这么讨厌,非要搞谜语是吗?

这边的两位先生在互相揣测对方的目的,那边的颜年则一脸迷茫。

为什么潘塔罗涅记得他?

她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试图理解这一切,也试图理解——为什么这周目的流浪者终于消失又出现了,还穿了这一身…

困惑使她无措,她忍不住的问:“你是流浪者吧?记不记得自己三度被背叛的事?”

流浪者:……

流浪者:好冒昧的问题。

他忍不住“啧”了声,眼下也清楚自己这是遇见了个“知情”的,便回:“是我。”

“啊?你们战胜天理?还是被天理打败了?”颜年好奇。

流浪者又沉默。

这都哪和哪,战胜天理?你知不知道春澜走的时候,主线才更新到须弥啊?

“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流浪者不禁问道,上下观察眼前的人。

那少女也是一头黑发,不过却生的一双漂亮的蓝眸,瞧着…和富人那家伙像极了,说不定他们就是…兄妹?

听及流浪者的话,颜年顿时笑了。

“你想多了——我们都是这个世界的人。”蓝眼的少女随意的说,“这里就是提瓦特,是时代后的时代,也是故事后的故事。”

“现在明明是第二周目的结尾,而你却来到了这个时间线啊…”她思忖着,摇头,“你不该来这里哦。”

流浪者:。

好吧,他习惯了,反正这个世界上莫名其妙对他说谜语的人也不少,他真的习惯了。

于是,他单刀直入:“我找春澜。”

“啊?”颜年瞳孔地震,“她也在这个时间线上?她不是在须弥教书吗?”

“她回来了。”

“哦哦,原来如此…”

“难怪潘塔罗涅会记得你…是因为你们来到了这个时间线,所以世界被修正了——这里又变成了有你们的世界。”

“………”你在说什么啊?

“不过你怎么穿这一身衣服来的,竟然还记得以前世界的事情…难道你也被伊斯塔露给诓骗了?所以穿越了时空?”

“………”伊斯塔露?谁?

诚然——

流浪者和名叫颜年的少女并不在同一个频道上,而要具体说清楚这些事情,又是很漫长、很漫长的事情了。

如果要长话短说的讲,那么就得追溯到一切最开始的时候…那也是四个冤种互相坑害的故事。

“我有故事…”颜年一本正经道,“你有酒吗?”

流浪者陷入思考,随后他转头就走。

不管是那些救世主无聊的故事,还是无限循环在观测之人眼中的世界…这些他才不在意呢。

头戴斗笠的少年所追寻的不是这个等待被救济的世界,他也不在意这个无趣的世界。

他想要向前走,去追逐一道光,去找寻一个人,去和她说——“我们一起回家吧”。

就这样,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留下风中伫立着的颜年和潘塔罗涅。

良久之后,某位兄长才叹息一声,垂眸看着自己石化的妹妹:“他已经走了。”

颜年从不可思议的表情里回神:“这不合理!这种时候应该是故事大揭秘的时候!他竟然扭头就走了!”

什么意思?

看不起她颜小年是不是?

她当年打天理,一边活一边死的时候,你散兵还是一个因为被创而破防的小可怜呢——颜年坚信,她不爽的鼓起了嘴。

身侧的青年见此情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只得摸摸她的头,道了一声“他有酒,回家把一切都说给他听吧”。

高兴的跳起来,小姑娘直呼“好耶”。

而那一边流浪者依然在前行。

那路并不长,时间也没有拖上太久。

只是世界彻底黑了下来,等到他走至那灯火通明的阑珊处,已经难以分辨一些影子了。

他继续往人群里去,越到里处便越是拥挤,这让他不得不取下自己的斗笠,也小心翼翼的护着胸前的金羽。

等到走出人潮时,他已经彻底不知道自己在哪了,也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到这里面去。

就算进去了又能找到什么吗…?

这里的每一个人穿的都好笑,就像须弥教令院的学生一样,都统一着装。也只有另外一些人,各穿着他们自己的衣服。

停在路边,他试图分辨人潮中的影子。

不过还没分辨出来几张脸,就有人在他身边窃窃私语,似乎是在讨论他的着装,又向他走来,问能不能和他照张相。

照相的意思流浪者自然懂。

不过他没有那个心情,自然就打算拒绝了。

但当他正要回复,甫一开口时,眼前划过了一道影子。

那影子他自然熟悉,就连话都没说完,就抬腿跟上,连身后的人都没管,不停的去追。

他本来要追上了,可他又眼睁睁看着那人上了一辆车…于是,少年人再追。

横穿马路什么的已经不算什么了,若要说夸张的,便是可怜的司机被狠狠的吓到了。

有的来得及踩刹车吓的便是自己的心,有的没来得及踩刹车,就目瞪口呆的看着少年人灵巧一闪——轻而易举的躲开了。

那快如一道残影说来说去都不像现实里会有的事情,这短短的几分钟,更是已经在网上传开了。

那一头,情报网很强的颜年早已地铁、老人、手机。

在她手机屏幕上的,赫然是一张少年人单手翻过小轿车,在车水马龙的车顶上狂飙,追逐着什么的影子…

“………”好可怕。

颜年表情复杂,她正想和潘塔罗涅吐槽一下这人离谱的操作,头顶就突然“砰”的一声。

再次抬头,车窗边上一张熟悉的脸出现了。

低头看看,再扭头看看。

哦…这一摸一样的脸,哈哈,真好玩。她说这条街怎么堵车了呢,原来幸运儿就是自己。

颜年:………

潘塔罗涅:………

少女死死拉住车门:“我警告你!你不要来硬的嗷!”

流浪者一拳干碎她的车窗:“帮我。”

这一幕神似她昨晚看的《闪〇》。

看的的时候她不害怕,甚至还安慰被吓到应激摆出笑脸的潘塔罗涅。

但很可怕的一点是…她晚上做了个梦,梦见潘塔罗涅也一斧头砸坏她的门,笑吟吟的问她又何哪个男人鬼混了。

当时的颜年:吾命休矣。

现在的颜年:……………

“你不要过来啊!!!”颜年被吓得狂退,“这是违法的你知道吗!!!纳西妲!纳西妲!救命啊!”

流浪者却不搭理拿起手机扣起夭夭零的某人,他冷眸和汗颜的潘塔罗涅对上了视线。

而现在,无所不能的富人老爷只能恨得牙痒痒了…

很快:钱花了,人请了,车流疏散了,新闻压下去了……项上人头也保住了。

当有人在法治世界不畏惧律法的可怕,那他就是最强的——潘塔罗涅深深的意识到了这点。

他真的,富人哭死。

这比不要命的博士还不要命。

刚把那辆车的定位给他,潘塔罗涅就看着不会开车的、仅仅刚研究了车子两分钟的少年,在他妹妹的指导下——一脚油门狂飙出去。

目瞪口呆已经是家常便饭,心疼钱包也已然麻木。

潘塔罗涅只希望这些可恶的同僚,或者是前同事少让他抓住小辫子。不然通通把资金扣光,再坑害他们…

通通喝西北风去吧!

*

“小姐,后面有辆追车。”司机说道。

“听姐姐的。”摆弄着魔方,发出咔嚓咔嚓声音的人说。

车厢中发呆的另一人一怔,垂下眼睛:“嗯…甩掉吧。”

估计又是些难搞的敌对组织,情报竟然这么灵吗?明明她才刚回来啊。

但即使是如此,她还是无所谓这点。

毕竟她家司机专业漂移三十年,就没有他甩不开的车。

只是现在,她还没有意识到…也许这世上的确没有他家司机甩不开的车,但却有她家司机甩不开的人。

傻眼的看着一个翻身而上到天窗上的少年,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流…”

“——叶春澜。”

话被打断,平稳站在风中的少年任由一身衣裳被风吹风,也随那狂风去勾勒他的身形,他只现在那里。

一瞬间,相视而无言。

他仔仔细细的瞧见了那金瞳中的不可置信,以至于忍俊不禁的扬起了唇,垂下眼睛望着她。

少女楞了神。

是他啊,是因为她在想他,所以他出现了?那还真是奇妙,神明连心想事成也能做到吗?

不过…不对。

从恍然的情绪中脱身,她害怕突然的停车会导致少年身形不稳摔出去,又害怕他站在那里会有更多危险。

“别、别这样!”

“——大人,危险!”

一字一句,如他所想。

他满意的看着那个少女站起来想要接住他,更满意于她并不作假的表情。

啊…还是这样好。

流浪者轻轻的想着,随意的操纵风元素的力量,以护住自己——这么向着车厢里一跃,精准无语的站在她的面前。

少女:………

她的表情傻眼了。

诚然,她想问很多很多,又什么都问不出来,更震惊,为什么流浪者能来到这个时代。

要知道,她不带他来…只是因为她想要回家。而这个未来、这个世界只有她能来,毕竟…毕竟…这是她真正的家。

少女甚至都想好了。

哪怕是一百年,一千年也没关系。她的时间很长,也太长了…等待什么的她早就习惯了,只是克服思念而已。

等到旅行者的旅程来到终点,关于他们的故事也结束了,对于流浪者也只不过短短度过了几年罢…

“你又在走神了。”他烦躁的开口,向前俯身,“怎么,这么不想我来?”

“不…不是的?”

“哦?可是你的表情没有这么说呢——?”

她露出了无措的表情,看着他靠近,更看着那阴影就这样落下来,洒在她的脸颊上,将少女大半张脸所笼罩住了。

近在咫尺的温度就在手中,心跳也能随意掌握,每一分每一寸都并不遥远。

贪恋的去靠近,他将少女压进怀中,轻轻的枕到了她的颈窝处,唇瓣正巧擦过,留下了一个吻…

也不止是如此了。

有苦说不出来的少女克制的抓紧他的手臂,她的眼眶已经发涩了,甚至是幽怨的看着…前排人吃瓜的表情。

她真的,她已经看透了。

如果可以,她非常想要把妹妹的脑袋给拧掉。

但也好在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呃,这个大风大浪真没见过的司机师傅依然上道,他默默摇上了前排和后排的隔板。

她刚庆幸,脖颈间一捅,少年人竟是咬了她一口,还明显是生了气,下的力气还不小,带了想要惩罚她的意思。

那只手更是向上,顷刻间就探入单薄的衣摆中,将本来修身的衣服给撑开,鼓出了一个不太妙的弧度。

咽下一口口水,她被抱着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受游离在皮肤间的那只手掌,正向着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方………

“嗯?怎么不说话。”

他坏笑的声音很轻,几乎是耳语,也只有她能听见,懒羊羊的撒在耳侧。

若是可以,她也想说些什么…

可是这实在是太明显了,这里根本就不隔音…耳畔富有节奏的、魔方被拨动的声音就像是在提醒她一样。

以至于,少女只得隐忍着那些胡乱的音节,揪紧他的衣摆,撒娇般的开口:“不要…别在这里…”

其实她想说好疼。

他没有开玩笑了,这一次…这一次…

话落下许久,她才听见少年人冷不丁的一声笑…也是令她毛骨悚然的一声笑。

而后,那人松开了她,给了她一点点喘息的时间,也收回了自己恶作剧的手指,转而慢条斯理的…将她的裙摆放正。

“还逃吗?”他用气音慢悠悠的问。

忙不迭的,她害怕的摇头。

这下说什么都不敢再跑了,他这都从那个世界追到这个世界了喂…!

下次再见,少女真的害怕他追到焚化炉里去找她——俗称追妻火葬场。

“不…不了。”

“再也不了…!真的!”

那双深邃的眼睛弯起,平静的抱着她。又靠近少女,温柔的吻了吻她的唇,手指从她脖颈上触目惊心的牙痕上抚过。

他又垂下头,望着她的腿,将手轻轻的搭上去…下滑,再下滑——动作停下,刚好能被他握住的地方。

只要他想,少年人就会捏断她的骨头。

可摸着那细腻的皮肤,他又想再等一等…毕竟他不喜欢她哭哭唧唧的,每一次都恼的他头疼的紧。

少女抽了抽嘴角。

玩脱了,真的玩脱了…他,不会这次真要打断她的腿吧…求求了,可千万不要…!

“现在知道害怕了?”

“嗯…嗯…”

“…呵。”

“…………”

“晚了——”

下一刻,她连逃跑都来不及——车子猛然一刹,本来还十分危险,看起来要做出什么不太妙事情的少年瞬间栽进她的怀里。

二人都发出一声闷哼。

“小姐,您没事吧!”热心司机师傅问道。

魔方被转动的身形还是没停,女性的声音百无聊赖:“开车得了,小情侣的情趣嘛,和爸妈一样。”

“还是快点回家吧。”前排人儿轻轻道,将手中的魔方给放下了,“天色不早喽?”

“没事…”少女这才闷闷的答。

待在她怀里的人不动了,懒洋洋的靠着她,看上去的确是累了…想想他刚才站在车顶的样子…大概为了找她,花了不少的力气吧。

少女这么想着,一直就这样和他互相抱着,依偎在一起,后来还忍不住多蹭了蹭他。

“别闹。”流浪者叹息着拖住她的脸,“干什么又露出这副表情?不是你非要离我而去的吗?”

“可是你还有很长的人生啊…”她小心翼翼的用脸颊贴着他的手,默默的动了动唇。

而回答少女的——自然是他幽怨的神情,以及向上扬起的,那依然微笑的笑容

“我错了…!”她毫不犹豫道。

少年人冷哼一声,又放下手,倒到了她的怀里。

直到车子停下,漫天星河已经高悬于世界的顶端,她将车门打开,他这才下了车。

一步两步,他好像没有回头的意思,就这么朝着远处的至暗之处走去。少女则茫然的停在原地。

这时,一架纸飞机就在这时不偏不倚的砸中了她的脑袋,落在她的手中。

侧过眸子,靠着黑色轿车的人无辜的理了理衣服,就连一旁微笑着的司机都开了口。

“小姐,快去追吧。”

“可莫要让良人走了——”

*

纸飞机正拆到一半,下意识的动作让我发楞。

我不太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此刻也觉得仿佛是大梦一场,唯有脖颈处依然带着疼痛的印记提醒着我,这一切都好似真实,并非虚假。

「通行」。

我看见纸飞机上写着这样的二字,以及下方坠着一行小字,使用者标明为我…以及…流浪者。

流浪者。

散兵、倾奇者、愚人众的第六席——我的爱人。

是啊…

我爱的人,我在那个世界唯一的家人,我所矢志不渝,一直都挂念着的那个少年。

这一路走来竟还没到头吗?

我不自觉的想着。

这人生还真没完没了啊,明明一次又一次的自私。数不清多少次的自己离开,结果又有希望放到自己眼前来了。

「春澜和流浪者」——放在一起的名字,紧紧的在一起。

“………”咬唇。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我将纸飞机往怀里随意一塞,脚踩着高跟鞋便是向前跑步,哪怕是这刚一抬脚,就崴了下也没有停。

把鞋子甩掉,我听见后面的司机师傅对我大喊“小姐慢点跑,他一定会等您”。

又听到一如既往欠揍的妹妹笑嘻嘻的声音仿佛落在耳侧:“不用感谢,谁让你是我姐呢。”

我正想说,你对待你姐的方式就是把火葬场送到我眼前吗?

可是此刻我咬着牙,感受着脚在地上摩擦的疼痛,根本顾不得和妹妹“相杀”。

我只是不停的跑,不停的向前走,几番身形踉跄,记恨自己今日穿了这么长裙摆的衣裳,更不高兴于月夜寒冷的风。

“等等…”

再慢一点…

求求了,让我来挽留你一次吧。

“等等我…大人。”

脚大概已经磨出血了吧?刚才似乎踩到了尖锐的石子。还真是疼啊——不过,我想…我罪有应得。

“流浪者…!”

风中有我血液的腥味,但这只是聊胜于无的存在…我感觉石子好像欠进了自己的血肉里,钻心的疼。

“倾奇者…?”

我再喊,痛楚已经使我步子慢了下来。

我不禁想,他真的会等我吗?为什么他的影子还是那么远?我真的追的上吗?

“散兵……”

可是我又想,他真的来了。

既然他愿意来找我,那也就是不希望我走…那我一定、哪怕是再疼也得来到他的面前了…

“我的大人…!”

“呜呜,我的脚好疼啊,大人,你等等我啊…”

再也不穿高跟鞋了。

不是,男人,你铁石心肠吗?这都不回——头?

“哎…?”

话语猛的顿住,抬眼看去,远处的少年人正平静的站在那里…

此刻,有风声而过,带动他一头黑色的发。

我望见那漂亮的眸子闭上再睁开,白皙的脸庞变换了几分微小的动作,看起来无奈至极。

别再流浪了。

——留下来吧!我们会陪伴着您的!

和我回家吧,就在这里,不要再走下去了。

——就在此停留吧,不要再去流浪了。这里将会是第二个家园。

斑驳的记忆在脑中闪回。

在最初最初,这只是一个怀抱着孩童的神明,来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漠。

她因身体的苦难而驻足于此,以智慧的国度作为自己新的家园。

而在最后的最后,历经成长之人,又宛如蹒跚学步的孩童一样,一步一步的迈向自己新的家人。

和他在一起的这百年,已是度过了万千磨难…但并不用担心、也不必迷茫于到底该去往何方。

只要有对方的存在,哪里都是家。

是的,正应如此…

——步子再度向前,哪怕是踉跄着几番险些摔倒也绝不停留。

跌跌撞撞中,距离一点一点的缩短。婆娑树影下,近在咫尺的影子越发的清晰。

穿过沙漠、行至深渊、来到海岸、攀于高山、跨越世界…

少年人张开了怀抱,只待那一刻…只待旅途在此抵达终点,一切真真正正的…苦尽甘来之时。

她承着这五百年来对他许下的承诺,披着这一身的暖,落入他的怀抱——

“我的大人!”

“我们一起——回家吧!”

最终…他接住了为他而来的少女。

于阑珊中,也因她,了却了一生的苦难。

*

此间浮世灯火通明,人们嬉笑着向前去,无一人回头看我、顾我。

唯你——蓦然回首间,就在我的眼前。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此时的大家:

利露帕尔:他们两个会不会就不回来了?叶谕秋,你别不接电话,我知道你在家。

谕秋:工作方面请留言,七个工作日内回复。

纳西妲:还没回来吗…他们不参加完学院庆典…再去度蜜月吗?

大慈树王:……他们不会打算住那里吧。

司机师傅:我们不回去吗?

谕秋:不回去了,我们去淄〇吃烧烤吧。

司机师傅:?好的?小姐?

流浪者:呦,还知道追过来啊。

春澜:咳咳…呃哈哈…对不起…

流浪者:(

春澜的爸爸:阿夏,我们今天不回家了,去淄〇吃烧烤吧。小春和她男朋友在家呢。

春澜的妈妈:?6。

达达利亚:伙伴,春澜这人不能处。

空:你声优是龙哥就好处了。

赛诺:对,参赛人员失踪了。我怀疑沙漠太热,他们被蒸发了。

艾尔海森:哦,没事,小吉祥草王大人说随他们去。

博士(?):你出差不回来了?

谕秋:工作方面请留言,七个工作日内回复。

博士(?):你的实验品,我……

谕秋:你敢,我把你手剁了。

博士(?):哦?女皇大人正在召集我们。你也该回来了。

谕秋…谕秋说到做到…

后面很多都在铺垫下一本(但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我能不能写,虽然写作是我的解压方式)

谕秋这个女人,大概就是。

公子都要劝她别和博士打架的那种。

博士:我从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眼熟。

谕秋:)我的脾气一向好,毕竟有死对头熬一熬也就死了,不必和小孩子争吵。但是这玩意怎么那么难杀啊。

终于写完了。

正文就到这里了,番外随缘吧…看我能不能写出来就…我这本写了三十多万,恍惚了…

不过也没有几个人看,所以也无所谓啦(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