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父神

冰宫的大厅里没有王座，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据说霜雪岛的传统就是没有王座这种东西的，后来霜雪岛受南方文明的影响，也想添置一个王座时，却发现无论怎样的王座都无法与这浑然一体的冰宫融洽地待在一起，所以后来霜雪岛干脆取消了王座，霜雪岛之王是西境诸国里唯一没有王座的王。

所以此时巨鲸王躺在一张熊皮上，就显得合情合理，也给人以这位王比较随便的印象，一旁本来很紧张的乔菲尼此时都稍微放松了些。

“乖，我的孩子们，都去找你们母后玩吧。”巨鲸王用大手推搡着自己身边的小孩子们，慈祥无比地笑着。

小孩们或是不舍或是高兴地四散离开，他们周围也没有任何大人看管他们，对于王的孩子来说确实放养的有些超出常理。

巨鲸王盘腿坐起，他的身躯实在是大得夸张，一般的建筑估计他坐着都能顶穿天花板，多亏冰宫非常大，可以容得下这位巨大的王。

“你就是远东人的孩子吗。”巨鲸王似乎有些好奇地看着万仁御，“我头一回见到远东人，原来是长这个样子。”

“符合您的期待吗？”万仁御问道。

“中规中矩吧，和我们的区别也没大到哪里去。”巨鲸王摸着自己扎成几股小辫的胡子，“不过你看到我的时候似乎不怎么惊讶，一般人见到我第一时间反应都会很夸张。”

“冰鲸王您的身姿当然是令人印象深刻，我之所以不怎么惊讶，是因为我还认识一个体格很巨大的人，她是我的朋友。”万仁御解释道。

“哦？这到令人感兴趣，你那友人是何人？”

“很抱歉，冰鲸王，她的身份我不能透露。”

“切，没意思。”冰鲸王毫不掩饰自己的扫兴，他看起来块头如此巨大，性子却比他的外表更直，说话真的一点都不拐弯抹角。

接着，他看向一旁的克琳娜，道：“你们来，是因为芬尔的事情，对吗？”

“是……”克琳娜深深低着头，“我愧于见您……”

冰鲸王脸上没什么表情，而是打了个响指，让侍女抱来几张兽皮铺在地上，吩咐万仁御等人坐下。

“芬尔那孩子我是知道的。”冰鲸王接过侍女带来的一个酒杯，说是酒杯，其实对万仁御等人来说跟个大缸一样，里面装满了蜂蜜色的香甜酒液，冰鲸王一口就一饮而尽。

万仁御等人面前也都放上了一个个酒杯，北域的豪爽在此体现，乔菲尼看着自己面前大如桶的酒杯根本不知该如何下嘴。

万仁御倒是没太在意，他早有预料，抱起那大桶就“吨吨吨”地开始豪饮，居然是也将其一饮而尽。

“啊……”万仁御畅快地喘了口气，“北域的蜜酒，果然名不虚传。”

冰鲸王笑了起来，道：“看来远东人也挺能喝的，你现在喝的是霜雪岛自产的蜜酒，在北域五国里也是最好的蜜酒。”

克琳娜在一旁看得心里稍安，看来万仁御已经靠一手豪饮博得了冰鲸王的好感。

冰鲸王又让侍女扛着大酒桶过来给自己和万仁御斟酒，他一边看着自己手中酒杯里摇晃的酒液，一边道：“克琳娜，我在把芬尔交托给你的时候就说过，我们霜雪岛的孩子生死有命，无论他在外遭遇了怎样的事情，你都是没有责任的。”

克琳娜咬牙道：“我知道，冰鲸王，这是你们国家的传统，但是……”

“你太倔了。”冰鲸王道，“就算你们此行是想给我赔礼道歉，我也不会接受的，因为儿子的死就接受赔罪，会有辱我的名声。”

乔菲尼刚抿了一口蜜酒，独特的醇厚酒酿让她的脸瞬间变红了，她看着那巨大的冰鲸王，吃惊于他的话语，居然是严辞拒绝了万仁御的上门赔罪。

“芬尔是在保卫我领土时战死，他死之前宣誓成为了我的骑士。”万仁御道，“骑士已死，领主有义务向他的家人们提供抚恤。”

“你是想惹毛我吗？”冰鲸王皱眉道。

“自然不敢。”万仁御道，“既然冰鲸王您拒绝抚恤……那至少，让我们去见见芬尔的亲生父母，聊表歉意，我这个失格的领主连手下骑士的全尸都无法带回他的故土，如果不能做些什么，我会寝食难安。”

冰鲸王深深地看着万仁御，然后道：“你比我想的……还要有意思。”

接着，冰鲸王对克琳娜道：“你带这个顽固的臭小子去见芬尔的血父血母吧，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另外……记得去见见她。”

“是。”克琳娜点头后，站起身带着万仁御离开。

“什么意思？”乔菲尼有些醺醺地道，蜜酒的酒劲缓慢但强烈，她已经是半醉地靠在万仁御身边，“冰鲸王……不是芬尔的生父吗？”

“霜雪岛有十王，按照传统，十个王的孩子每一个都是王子和公主，并且会管自己的生父生母叫血父血母，其余九王则叫他们誓父誓母。而冰鲸王作为十王之首，则担当着所有王子公主的大家长。”万仁御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这也算是一种维系统治稳定的手段吧，毕竟十王的孩子都聚在一起，比较好控制。”万仁御道，“这种风俗有点类似于质子，通过控制别人的孩子来作为人质。但霜雪岛这边的习俗似乎不如质子系统那般无情。”

“是的。”克琳娜道，“霜雪岛人最看重两件事情，一是血缘，二是誓言，只要发誓就绝对不会食言。王子公主们都在幼时发誓将誓父誓母视作生父生母，而十王也会在孩子们出生时发誓会对他们视如己出。”

“这样的口头誓言真的有用吗？”乔菲尼有些怀疑。

“至少霜雪岛千百年下来，几乎都是靠誓言来维系社会安定的。”

“那我们接下来要去见芬尔的真正父母了。”万仁御问道，“是谁？”

“狼王。”克琳娜道，“她所在的白牙氏族不远，我们可以自行去。”

“等等，她？”万仁御愣住了，“狼王是女的？”

“我没说过吗？”克琳娜也反应过来，“狼王确实是一位女性。”

万仁御紧皱眉头：“可我看的书里说，霜雪岛十王历来都只有男性担任。”

“确实是这样。”克琳娜解释道，“但是在六十年前那场西境大战后，许多国家都进行了改革，霜雪岛也产生了内部变革，变革的内容之一，就是十王不再限制性别，只要是各自氏族的最强者，都可以当选。于是，现在霜雪岛十王里，有三位都是女性。”

“原来如此……”

克琳娜带着众人踏上雪橇，她竟然会驾驶这种交通工具，看起来她在霜雪岛确实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白牙氏族距离冰宫确实不远，不到一个小时就成功抵达，克琳娜在这里似乎还是熟面孔，氏族的人纷纷朝她打招呼。

“这就是北域人的住处……”乔菲尼看着那一个个高高耸立的帐篷，“能在这种地方生存……真是不容易……”

狼王是一个目光锐利的中年壮妇，虽然已经年纪不小，但看她外表，年轻时或许真是个美人。

和万仁御预料的一样，狼王与冰鲸王一样，对万仁御的到来都没什么反应，也没有因为芬尔的死要求他任何事情。

“我们霜雪岛人相信，在战斗中英勇的战死会被女武神带往英灵殿。”狼王此时正在教自己的其他儿女射箭，那些年轻的王子公主们都好奇地瞟着对万仁御道，“所以，芬尔的死让我感到骄傲。”

万仁御和乔菲尼面面相觑，看来他们此行的赔罪行为是彻底告吹了，根本没人愿意接受他们的道歉。

但克琳娜还是不能释怀的样子，她急着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狼王给打断：“告诉我，远东的大使之子，克琳娜，我那蠢儿子战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克琳娜看向万仁御。

万仁御不假思索地道：“死得非常突然，而且死无全尸，一点渣滓都没留下来。”

旁边的王子公主们不少脸色变得苍白。

“但是。”万仁御又道，“他死得无比英勇。”

狼王咧嘴笑了起来：“哈哈哈！这才是我的儿子！你们！都得向你们的哥哥学习！英勇的战死！绝不能给我死在床上！知道吗！”

“是！”王子公主们齐声高呼。

“真是……”乔菲尼再次受到了强烈的文化冲击，连酒都醒了，“太奇妙了……世界真大啊……”

“对了。”狼王又对万仁御道，“我那傻儿子似乎答应了你什么事情来着。”

“什么事情？”万仁御不解，“他有给您写过什么信吗？”

“我们霜雪岛有传承着一些卢恩符文，其中一个可以让我们血脉关系变得紧密，能够感受到彼此之间强烈的情感与许下的承诺和誓言。”狼王解释道，“我感知到芬尔他宣誓效忠于你，还感受到他有另一个承诺，说是要送两个我的女儿给你当妻子。”

王子公主们齐声惊呼，其中一些公主看着万仁御的眼睛顿时复杂起来，有的两眼放光，有的则是害怕地躲到了后面。

万仁御满脸黑线，道：“那只是芬尔的玩笑之言，当不得真。”

狼王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危险起来：“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誓言，但霜雪岛之人的承诺也是不容你这么敷衍的！霜雪岛人言大于命！”

万仁御苦笑，自己上门赔罪没人接受，反而是万仁御想要拒绝对方给自己人对方急了，这下不仅乔菲尼，万仁御也感受到文化冲击如重拳一样往自己身上招呼了。

“我这里的女儿年纪都还小，就不送给你了。”狼王根本无视了万仁御的意见，一副做主的派头，直接道，“今晚我把我外面的成年女儿都叫回来，你到时候随便挑两个带走吧。”

说完，不给万仁御拒绝的机会，狼王直接扭头救走。

万仁御、乔菲尼和克琳娜在霜雪岛的寒风里凌乱。

对方好像把自己的女儿当赠品似的，说送就送。

乔菲尼拉了拉万仁御的袖子，道：“你真要接受吗？”

万仁御看向一旁的克琳娜，问道：“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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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域的那帮野蛮人，行事如动物般难以捉摸。”

——西境吟游诗人，刻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