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天

48.48 没辙。

傅西泠给他那位B大朋友打电话时, 时芷刚巧收到付倩的邮件,临时处理了些小工作。

隐隐听到他在笑:“就吃你们学校旁边开的那家串串香,你不是极力推荐过?或者, 我订我熟悉的餐厅?”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他继续笑:“知道了, 时芷也喜欢吃辣。”

约得是晚饭。

时芷问过傅西泠,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他大伯。

他给她看了手机,不知道是家里哪位亲戚通风报信发的, 傅西沣鼻青脸肿地在病床边抹眼泪。

“不方便,晚点再去。”

说这些时, 傅西泠坐在卧室的单人沙发里, 垂头拿手机打字,她问他在做什么,他说有些工作问题要回复。

这么说着,在时芷路过他身旁,刚要从床头柜上拿起文胸, 傅西泠还是伸手了,不怀好意地拉着人往自己怀里坐。

时芷几乎是扑进他怀里,她的长发从肩头滑落,摇摇椅晃动着,长发跟着晃动。

连他们叠在一起的影子,也在地板上晃晃悠悠。

傅西泠这个人脑子好用, 记忆力格外牛,完全记得住手机上26键的位置。

可以分心, 一心二用。

右手举开,手机上还在用拇指打字按发送,人已经扶着她的腰凑近了。

眼看就要亲到, 时芷不愿意,往后仰,用虎口卡着傅西泠的脖子:“认识多久了?”

不用说得太具体,傅西泠不可能听不懂。

他回复完消息,手机往不远处的床上一丢,随口说着:“七、八年。”

他说话时,始终在看着她,喉结微振,还挺撩人的。

她皱眉,但没说什么,起身就要走。

都抱到怀里了,没道理让人跑掉。

傅西泠箍着时芷不肯,两人在摇摇椅上打架。

她伸手,他就握她手腕,她咬他肩膀,他就顺势吻她耳朵。

打到床上,最终变成暧昧缠绵......

傍晚,开车去B大。

时芷拿了本财经类书籍在车上看,偶尔才和傅西泠说两句话。

驶入一条较为拥堵的路,车子停停走走,总盯着书上的文字,有些累眼睛。

她揉揉眼眶,说:“讲讲你那朋友。”

傅西泠挺听话,还真就开始讲了。

他说他那位在B大读到博士的朋友,平时其实非常忙,能这么临时就把人叫出来吃饭,完全是看时芷的面子。

哦,还成了给她面子了?

时芷合上书,冷哼。

傅西泠还说了,那位朋友之前读研时心态没调整好,都快得厌食症了,有段时间巨瘦。

也是这个原因,他才总往学校那边跑,算是变相看着人吃饭。

情谊深厚呢。

时芷指尖敲在硬质书封上,气声哼笑。

勉强在红灯前赶上过了路口,没跑多远,已经看见前方拥堵的车龙。

不知道傅西泠是不是要见朋友太兴奋,今天特别没眼色。

她都这么明显了,他还在继续:“他姓周,最近都让我们叫他周博士......”

时芷捕捉到关键词,“我们”,语气似漫不经心地问:“见过你其他朋友?”

“见过,何凡诚他们都认识。”

车子又堵住了,停在一排红色尾灯后面,时芷终于按耐不住,拿书打傅西泠,很心烦地说:“傅西泠,你闭嘴。”

“不是你让我讲的?”说完又挨两下。

傅西泠笑得趴在方向盘上,眉眼间透出某种坏坏的心机,问:“真吃醋?”

时芷用傅西泠说过的话,说“她不配”,换来了傅西泠更大的笑声......

车子开到串串香店门前,被划做停车场的空地已经停满了。

绕一整圈,才找到了空位。

傅西泠单手控制着方向盘倒车,右手空出来捏了捏时芷的后颈:“生意还挺火。不是一直说想来尝尝么,待会儿多吃点。”

气都气饱了。

时芷根本不理傅西泠。

生意确实好,外面暮色渐沉,而饭店玻璃窗里灯火辉煌,人头攒动。

估计味道也是真的不错,刚下车就闻到鲜辣的味道。

店门口有个穿着POLO衫短袖、气质很像老干部的男人,在对他们挥手。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路灯又不够亮,看不清长相和表情,最初时芷以为,是负责看管停车位的热心店员。

直到那个挥着手的人跑过来,咧着嘴高高兴兴地打招呼:“西泠,时芷,你们来了。”

傅西泠笑着:“这是周博士,大名周朗。”

时芷有些意外:“你朋友是男的?”

周朗就更意外了:“怎么,我名字听起来像个女孩子吗?还从来没人这样说过......”

时芷很快反应过来。

难怪傅西泠今天一直都是坏笑着的样子,原来是在这等着看她笑话呢。

她不动声色,笑着回周朗:“是我误会了。”

然后压低声音,皮笑肉不笑地问傅西泠:“你见男性朋友,出门前换好几套衣服?”

连头发都用心吹过、还喷了点香水的傅西泠,憋着笑:“怕给女朋友跌面儿。”

时芷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很好。

周朗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张开手臂,乐颠颠地把朋友们往店里迎:“时芷啊,听西泠说你也爱吃辣,那你一定尝尝这家......”

进了大堂,有店员端着浮满辣油的锅底走过,同一波进来的食客都停住脚步,给店员让路,时芷趁乱回头,看傅西泠。

大有“你等着”的警告意味。

很像最初在她舅舅家小酒吧遇见他时,那种要灭口的狠劲。

傅西泠双手插兜跟在后面,本就在笑,被店里四处飘散的辣味呛到,边笑边咳嗽。

当时他觉得,完了,这事到底是不好哄。

但没想到,入座后他只是接了两通工作电话的时间,时芷已经和周朗聊熟了。

时芷长得漂亮,不冷脸、淡淡笑着时,也挺有亲和力的。

而且她是理科生,国外留学回来的,贼聪明,也就是平时她不乐意,但真要想和谁聊天,也挺容易。

周朗更无辜了。

周朗根本没见过时芷大学以前的样子,对时芷的第一印象,还停留在“是沈嘉身边的小公主女朋友”。

后来倒是也瞧见过时芷一改过去风格,穿黑色吊带连衣裙,大步流星地走在校园里。

她步伐带风,很飒,拎着两本专业书像是拎着战刀,面无表情地穿过盛夏的艳阳天。

周朗还和傅西泠说过,沈嘉那个前女友好白,白得直晃眼。

但那时候,周朗没多想,以为时芷的风格变化是失恋造成的。

而且不止是时芷,沈嘉也有变化。

沈嘉那阵子整天丧丧的,还出错,被导师当众批评过。

周朗这个人很犟,觉得“休息就是退步”,把自己逼得读个研差点累死。

能分心关注时芷和沈嘉,已经算是例外中的例外了。

要不是担心傅西泠把人家乖乖女给带坏了,也担心傅西泠本人,周朗是根本不会留意那些“谁恋爱”“谁分手”的校园八卦的。

说到底,周朗是个老实人。

过去周朗不看好傅西泠和时芷,有两个原因:

一是觉得沈嘉小心眼,怕沈嘉报复傅西泠;

二是觉得时芷突然和傅西泠走得近,又迟迟不谈恋爱,可能只是利用傅西泠过渡失恋期,怕傅西泠受伤。

但现在,傅西泠开开心心谈着恋爱,恋爱后第一次和本科室友们视频那天,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住似的。

老幺问,哥,最近有好事啊?

傅西泠就垂着头,舔了下嘴唇,然后笑笑地说,也没什么,谈了个恋爱而已。

什么叫“也没什么”,什么叫“而已”,他那德行,简直比读本科那会儿,出去比赛拿一等奖还高兴。

周朗也就觉得,好朋友能幸福最重要,连带着对时芷也很关照。

时芷很好相处,很耐心,微笑着听周朗讲大学时期的傅西泠。

“西泠特仗义,我们宿舍老大,被人在球场给阴了,脚踝肿得像大象腿。”

“你是不知道,要不是西泠出面帮忙,那群孙子不可能道歉。”

也微笑着听周朗讲傅西泠的投喂。

“嗐,那时候轴嘛,就觉得研究生读不好回老家更没出路,每天都很焦虑,暴瘦。”

“西泠总来,揪着我出来吃饭,还给我买一堆吃的放宿舍。”

周朗滔滔不绝,反正就是讲傅西泠的各种好。

聊开了,不知不觉,进了时芷乖乖女表现下的圈套。

时芷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问周朗博士期间研究的课题。

周朗嗜学,提起自己专业更滔滔不绝了。

两人聊得欢,傅西泠被辣油里煮的串串呛得咳了两次,时芷瞧都没正眼瞧他。

他就默默加了两瓶矿泉水,喝着,也眯着眼睛看她。

这地方挨着B大,挺多大学生来吃饭。

可能有什么体育类社团活动,周围连着好几桌都是穿运动衣的男生。

不用回头看都知道,总会有人把目光落在时芷身上。

毕竟她吃着串串,唇色更深,明艳又漂亮。

连傅西泠这种在她身边守了三年的人,都忍不住冲动,特想亲她,别说别人了。

在傅西泠喝空一瓶矿泉水,把空瓶啪嗒一声丢进桌边垃圾桶时,老实人周朗发话了。

周朗眼镜上溅到两个红油点,摘下来用酒精湿巾擦着:“欸西泠,你喝那么多水干啥,多吃啊,这个酥肉不辣。”

时芷也慢悠悠看过来,眉间都是“有仇我当场必报”的凛然,动作还挺体贴,给他拿了串裹着泡椒的麻辣牛肉。

搞得傅西泠特别没辙。

这顿饭吃了挺长时间。

周朗高兴,是那种发自内心地为傅西泠高兴,觉得时芷和他担心的完全不一样,人特好。

告别他们,周朗就匆匆赶着回去,打算给老大和老幺打视频报告情况。

时芷被耍这么一下,本来特别气的,但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也没输阵仗。

而且傅西泠说了多年的“一朋友”是男的、串串又很好吃。

她心情也就还行,算不错。

只有傅西泠这个不爱吃辣的人,看着朋友和女朋友哐哐聊了一晚上,还约了下次去吃水煮鱼。

完事上车了,还要被女朋友针对,得不到女朋友半个眼神。

吃完饭傅西泠直接沉默了。

他们原计划是去听音乐会的,票是傅西泠学小提琴时认识的一朋友送的。

都是小众曲子,其实他们没什么太大兴趣,只是来B大这边比较顺路,又没有其他安排,打发时间。

路上,时芷用手机打字,傅西泠想着先给她低个头,主动搭话:“工作?”

时芷轻飘飘说:“给学长回邮件。”

傅西泠问她,哪又冒出来个学长。时芷就说是留学时认识的,后来人家变成博士后了,是重点培养的人才,挺厉害。

这一晚上又是博士又是博士后,傅西泠感觉自己地位要危。

车子开到路口,拨转向灯,猛掉头。

时芷愣了一瞬,下意识偏头,目光里带着询问。

傅西泠察觉,答她:“回家。”

“不听音乐会了?”

傅西泠表情从容,开着车:“突然想起来,没玩过用嘴撕纸的游戏,回去你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