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者一败涂地

绝体绝命，某国的四字用语，形容极其危险的境地。

有如踩踏在钢丝上行走，一步落空便是千古恨。

苏白仅一人想要应对玉牡丹或瑜娘子中的一者就必须铤而走险，现在要同时一个打两个，甚至要背负着动弹不得的岑缨，难度可想而知。

逃……大概是逃不掉的，若仅仅只有瑜娘子，或许还来得及走。

这么思索下来，其实最棘手的是玉牡丹。

“把我作为诱饵……”岑缨发出轻微的声音。

“别想了。”苏白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对方最想要的留下的人是我……即便将你作为诱饵，我也未必能走，这种情况怎么看都是连累你了。”

“如果不是我非要留下来……”岑缨自我埋怨着。

“甩锅，等赢了后再甩。”苏白平稳的说：“现在，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听，不要出生……我会把你带出去的。”

平静的语气有着不容置喙的力量，掷地有声，这句承诺一掷千金。

岑缨鼻子一酸，她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羞耻，羞耻刺激着自尊，让她止不住想要流泪，因为自己的弱小，因为自己的独断，导致了两人落入了险境……她仿佛变成了一个拖油瓶，什么都做不到，只会不断的拖累别人，这种无能会害死自己与他人。

苏白已经无暇去顾忌岑缨的感受，敌人就在眼前，虎视眈眈。

玉牡丹轻轻开口，但在她说话之前，苏白已经打断了。

“我没兴趣做你的选择题。”他平静的说：“放走岑缨，我留下来，或是放下岑缨，我离开……这类的选择我一个兴趣都没有，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

他苦笑一声：“根本没得选。”

所以我只能全都要了……

“那么……”玉牡丹不再言语，她低身踏前，倏然出剑，空气中传来一声剑吟，她的剑术优雅与美感并存，但美丽只是假象，真正致命的是在这华美下的剑招，每一招攻敌要害，即便留手也依旧显得十分狠辣。

玉牡丹身材偏较小，因此与其剑招所匹配的是灵活的身法步伐，体重较轻因此可以轻而易举的飞檐走壁，一口真气可维持数十息剑舞不间断，剑光横走，刀光剑影交错，木制长廊被剑光斩碎，苏白接连退避也避不开纷纷扰扰的剑气。

他被迫从长廊跃下，跳入了池中。

这池子很浅，只有平及膝盖的高度，且其中好大一片都铺着青色砖石，不影响行动。

人影跃入水池中，水波荡漾，荷叶摇曳，火光映照在层层叠叠的波纹中，玉牡丹的剑上滴着血，她没有继续追击，而是轻轻拂过脸颊，微微的刺痛感传来，她望着指尖的一抹嫣红，难以置信……

自己受伤了？

什么时候受伤的？

是被木刺擦伤了，还是太久没练剑导致生疏，让剑气伤了自己？

“都不是。”苏白说：“被我所伤，就那么不可思议么？”

“你怎么做到的？”玉牡丹眯起眼睛：“没有兵器，只能闪躲。”

“没有枪头也能捅死人，为什么没有兵器就伤不了人。”苏白反问。

“装神弄鬼！”

玉牡丹冷哼一声，再出剑。

却见苏白双手一捞，激起水流，略微冰凉的池水荡起近半米高度，长剑斩碎了水幕，将水流一分为二，却不能将每一滴水都斩碎，半数的水打湿了玉牡丹的半个面庞与肩头。

剑锋前指，苏白依旧一动未动。

仿佛认命般凝视着那剑刃指向眉心，玉牡丹剑势稍收，她不能真的一剑斩了苏白，但至少也要废掉他的逃生能力，剑势偏转，指向苏白右臂。

当剑锋偏转刹那，剑势走向出现一瞬间迟顿，也正是刹那迟缓，苏白合掌，竟是接下剑锋，将玉牡丹的兵刃扣在双掌之间。

“你！”玉牡丹微微一怔，旋即面露羞怒之色，她纵横江湖杀人无数，还是第一次被人空手入白刃。

“没什么可羞耻的，反正你又不是第一个！”苏白掌心闭合，将剑锋反转，反手夺剑。

水幕再起波澜，玉牡丹咬牙不肯放手，可手腕上挨了一脚，兵刃被踢至脱手，落入水池中，哪怕只有半米深度的水池，在夜晚中也难以寻到兵器。

苏白将兵器夺下，微微松了口气，他的掌心留下了两道剑痕伤口，但这不算吃亏。

空手入白刃存在风险，他能顺利的用出来，也是托了过去的福。

“缙云啊缙云，不是接了你那么多次剑，我这一招还真不一定挡的下来。”

苏白低声感慨，幸亏了那颗灵魂碎片并不是什么克总发糖，而是挺靠谱的一次记忆传承。

在一次轮回中，他有一次得到的职业名托塔将军，被动技能叫做空手接白刃……没有被。

这个被动技能看起来很扯，参入了某冷笑话的成分。

但在实际战斗过程中意外的很猛，不论是什么兵器，只要处于空手状态，苏白就能强行接下来，甚至夺走对方的兵器，不论是刀枪剑戟，只要是带刃的他都能接。

原本那一次穿越是初次穿越，抵达的世界有些玄幻成分，文明尚未开化，处于部族时代，生活本身就很困难了，更是还有一些名为‘魔’的生物，三番五次的来到人世捣乱，除了魔之外，还有仙人，有伏羲也有广成子。

这个世界虽然没有开化，但对苏白来说是个意外合适的开荒新手世界，他靠着‘空手接白刃’的技能，在强者辈出的西陵中，从战奴的身份被嫘祖挖掘出来，成了西陵巫之堂中的一员，也靠着这个技能，他能跟轩辕丘战神的缙云打个五五开。

想当年缙云手持太岁，剑术出神入化，几乎无人能敌，但面对苏白就要吃瘪，他剑砍下来，立刻就落入苏白的手里，没了剑的缙云一身武力用不出一半，更是怎么打都打不赢他。

可惜后来魔族大肆入侵，嫘祖在西陵闭关死战，苏白血战一天一夜，快顶不住了临死前转移离开。

这块灵魂碎片带来的记忆就只有关于这些了。

虽然仅仅只是记忆恢复，并没有恢复力量，但也着实发挥了作用，让苏白有了点翻盘机会。

至少失了剑的玉牡丹，威胁直线下降了几个层级。

可这不仅仅只有一个玉牡丹啊。

“牡丹，回来吧……”瑜娘子的触手将玉牡丹捞回放在岸边，她已经等待不及了，方才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但躯壳依旧保持着半妖化的姿态，舔舐着嘴唇与白骨，她微笑着凝视着伤痕累累的苏白。

苏白伤口流出的血液混入了池水之中，她竟掬起一捧待着血丝的池水，缓缓饮下，眼中更是狂热：“只是一滴血，都能让我有种颤抖的舒畅……苏公子的纯阳之血，果真美味。”

“可惜。”苏白望着她：“换成某个变态的人外控，或许会内心和身体一起膨胀吧……可惜我没这份癖好。”

“苏公子即便如何轻蔑瑜娘，也改变不了结局，你今日走不了了。”瑜娘子扭动着躯体，垂落的衣裙之底伸出数十上百条的触手，肢体编织成网络，将四面八方的退路都堵死：“留下来吧，苏公子……只要你愿意，瑜娘放过岑姑娘一条性命也未尝不可哦。”

苏白沉默不言语，提气运气，一手虚压，一手平举，摆出守势掌法，只言一字。

“来。”

“瑜娘来了。”

轰——！水浪震荡，数十条触手编制成重锤砸入池中，荡起的水流溅射了近十米高度，沉重的力道经过池水缓冲依旧将垫底的青石震碎，这力道别说是人类，哪怕是猛兽也要被锤的筋骨尽断。

清澈的池水泛起浑浊的色彩，浑浊的泥水中染着少许的殷红，

“……夫人……”玉牡丹迟疑着开口。

“放心，我有分寸，苏公子我舍不得杀，但只要不死总能治好，只要分出一部分的精气，也足以维持他不死。”瑜娘子微笑着撤回自己的肢体，凝视着汹涌荡漾的浑浊水池。

但当它撤回了肢体的瞬间，它的笑容凝滞了。

因为破碎的不是别的东西，分明是它自己的肢体……

这就仿佛一个高手跟另一人决斗，剑招出手，短暂一瞬后收剑归鞘，安安静静的说了几句话装了一个逼，然后他自己身上开始飙血，噗的一口老血喷出来，顿时有种令人想笑的微妙幽默。

可玉牡丹笑不出来，瑜娘子也笑不出来。

苏白被水池所浸湿了身躯，他半长的头发已经散落，结发的绳子也落下，黑发上滴落着水渍，水滴顺着长发滴在胸膛上，顺着伤口中溢出的鲜血混入浑浊的泥水……可即便如此，谪仙般完美的面容没有一丁点的浑浊与污渍，立在一片莲叶正中央，如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

超凡出尘的气质与冰冷燃烧的目光，让瑜娘子萌生了一瞬间的强烈惧意……

“唯独这招，我不想用的……”苏白轻轻说：“又承你的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