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奶包,爹爹说我是条龙

番外 我爹十七八(9)

这次本是家宴的性质,因为傅锦梨的到来元帝转头就改召群臣,三品以上大员携家带口地着急忙慌地就来了。

一直到近天黑,一切才算是准备妥当,虽然仓促,但也还算像样。

傅应绝带着两个孩子从元华殿一路走来,身旁连个人都没跟,他走在路上更是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去触他霉头。

只是临到宴厅,有个小太监迎上来同他耳语几句,傅应绝脸色顿时便难看。

他随手招了个宫女来,将两个孩子推过去,“带到陛下身边去。”

宫女惶恐,“是!”

交代完,他便阔步离去了,那背影瞧着杀气腾腾的,不像是去干好事儿。

傅锦梨还没反应过来,但是却也乖乖挥手,“爹爹,找梨子嗷一会儿,小梨子等爹爹!”

离去的男人只是抬手回应她两下,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几人眼前。

傅锦梨自觉自己是个大姐姐了,爹爹不在她就要担起责任!

小胖丫头挺起胸脯,小嘴一撅,牵好弟弟,奶声道,“干坏事!爹爹干坏事,梨子保护弟弟的,梨子知道~”

傅弟弟眼珠子咕噜一转,贴着她站好,乖巧懂事。

一旁的宫女临危受命,却是哭丧着个脸。

“小....小姐,小公子,您二位先同我来。”

她实在是一点都不想沾上九殿下那煞神!可偏偏最是倒霉,竟是接了这样一个棘手的任务。

这俩孩子她也不认识,一口一口叫着九殿下爹,可谁都晓得九殿下是连婚都未成,哪儿来这么大个孩子。

怕惹出事来,她只能战战兢兢地将两个孩子带到元帝身旁去,一路上祈祷着别出事儿。

但有时候人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眼看着距离陛下那处不过一小段距离了,一行三人却在宴厅外头的小花园被拦了下来。

“谁家的孩子!”

宫女听这声音耳熟,不正是跟在小皇孙身旁那位小太监吗。

小皇孙霸道,陛下重孙那辈就只有他一人,小霸王是在宫中横着走的,连带着身边人都厉害蛮横得很。

遇上了,准是没好事儿的,

小宫女的脸脸瞬间就苍白了,埋着头不敢转过来。

恐惧溢于言表,她很害怕。

正思索着如何脱身之际,有一只温软的小手轻轻地牵住了她。

小宫女看去,正对上一双亮晃晃的猫眼睛,上调的尾线无端地娇矜,里头干干净净地,瞳孔黑得泛蓝。

是九殿下托给她的那个小女孩儿。

傅锦梨往前探身,小手捏了捏宫女发亮的手掌。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或许这样眼前这位小姐姐会好受些。

她笑起来,学着傅应绝逗她的样子冲着小宫女歪头,“不害怕呀,乖乖不害怕啦~”

小宫女霎时间鼻头发酸。

“问你们呢!谁家的孩子,小皇孙有请。”

话落,四五个小太监就把几人围了起来,打头那个神色倨傲,颐指气使。

打头的太监眯着眼,小眼睛不住地在傅锦梨跟傅弟弟身上来回巡视,总觉得眼熟得很,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他一抬手,“去,小皇孙那处恰好差两个玩伴,你俩倒是来得巧了。”

小宫女大惊,

小皇孙被宠坏了,时常在宫中磋磨宫女太监,便是大员家的小姐少爷在他手里也讨不着好的。

“不不,公公!”她颤抖开口,“这是九殿下家的孩子,要去寻陛下的,您......”

“九殿下?”太监皱眉,斥道,“你唬公公我不晓事儿,九殿下哪儿来的孩子。”

“是真的!当真是九殿下交给我的。”

小宫女太过信誓旦旦,叫太监也有些拿不准起来,他正犹豫着,便听——

“小饼子!快些快些!等不及了,再一会儿就来不及玩儿要去参宴去了!”

喊话的人年纪应当不大,像是个年纪不大不讲理的小孩儿。

太监立马变了一副嘴脸,狗腿地朝着那头道,“好好好,小皇孙,这就来这就来。”

“带走带走!”他不耐地朝着身旁人道。

围着三人的那几名宫人立马伸手就要去拉傅锦梨跟傅弟弟。

“不可以哦。”傅锦梨拉着弟弟往后一退,

小丫头认真同几人道,“不可以玩,小梨子要等爹爹的。”

“等什么爹,你爹是哪位大人,有这福分陪小皇孙玩儿,他巴不得把你俩捆着送来。”太监不耐,“带走。”

傅锦梨现在也不笑了,她看看小宫女又看看小太监,最后似是妥协般,“好吧,玩一会儿。”

她指指小宫女,“放走呀,这个松开,小梨子陪你玩儿。”

太监本只想要两个孩子,那小宫女在不在无甚影响,便挥挥手叫人走了。

傅锦梨说了陪他玩儿,那是真的玩儿,牵着傅弟弟都不要人撵,自个儿就去找了那小皇孙。

————

小皇孙年六岁,乃大殿下家的孙儿。

是个圆不隆咚,作威作福的皇家子。

他今日随着父亲爷爷来参加宴会,本不想来的,可谁叫这宴会是替他九皇叔祖办的,他不敢不来。

小皇孙在皇城内,爹宠,爷爷宠,皇祖祖宠,可谓是集万千疼爱于一身,他谁都不怕。

只除了一人——

他那混账九皇叔祖。

九皇叔祖年纪不大,长得也很好看,但是会吃小孩儿,他爹,他爷爷,他皇祖祖,都不敢惹。

今日小皇孙因为又要见他九皇叔祖,心情十分不好,一进宫就逮了一棒子朝臣家的少爷小姐们陪着玩儿“小马快跑”。

要两人一组,一个当小马,一个拉绳子,看哪组跑得快。

他是拉绳子那个,但是他的“小马”跑得不快,于是随侍太监小饼子就在路边找了两个没见过的小孩儿。

两个小孩儿也长得十分漂亮,特别是那个小女娃,漂亮得像他九皇叔祖。

真是邪了门了。

但是这并不影响什么,

小皇孙看着那个精致得像瓷娃娃的小胖丫头,蛮横地伸出了手指,道——

“你当小马。”

此时的他并不懂,为什么这话一说完,那个漂亮的女娃娃一下就笑出了声。

————

“世子爷!世子爷!大事不好,小皇孙在外头叫人打了!”

小饼子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彼时小皇孙的老爹傅锦修正同几位大臣谈得开心。

“世子爷!您快去看看吧!咱们一堆人都没拦住,小皇孙牙都被打掉了!”

傅锦修脸色大变,

“谁敢,在这宫中,竟有人敢伤吾儿,脑袋不要了!”

他点了个人,“去禀陛下,定要叫他老人家为君齐主持公道!”

君齐是小皇孙的名,没从字辈,反是取了“君”字,其中宠爱可见一斑。

————

傅锦修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地去找场子,

他倒要看看是何方狂徒,在这宫内,就敢欺辱皇家!

而狂徒本人,此刻却是不知一大波人即将到来缉拿自己,

她稳稳当当地压着小皇孙,小拳头毫不含糊地往上头揍,

她力气本是大得厉害,但自从来了小爹这个世界就变得同一般孩童无异,不仅是力气,就连小龙她也变不了了。

想到此处,傅锦梨更气了。

拳头梆梆硬,揍得越发起劲。

“小梨子打!”

“欺负小梨子我打打打!”

小皇孙根本招架不住,吱哇乱叫。

”快来人呐!杀了,把这臭丫头给我杀了!“

可周围哪儿有人能帮他啊,

被他欺负的那堆小孩儿就没有一个愿意搭把手的,对此十分喜闻乐见。

至于一路跟着他的宫女跟太监在他俩打起来之际,就一个个地僵在了原地,像是被谁点了穴一样,以千奇百怪各种各样的姿势停住。

只有一双眼珠子能动,急得冒火,眼见着小皇孙被打得哭爹喊娘的,他们心死如灰。

这下真完了.....大殿下跟世子不会放过他们的。

傅弟弟蹲在傅锦梨身边,

傅锦梨打人,他就往小皇孙身上一趴,呆头呆脑地,却不动如山,叫小皇孙动都别想动一下。

“君齐!!”

一声怒吼。

“快快快跑!”一边的小孩儿们忙去拉傅锦梨,他们慌乱无比。

“世子来了,待会儿大殿下跟陛下怕是也要来,你快跑!”

傅锦修红着眼,看着那小女娃被人拉起来,而他儿子倒在地上哇哇大哭。

他气得发颤,“抓起来,跟本世子抓起来,都是干什么吃的!”

而傅锦梨打得正起劲儿,一个不着紧叫人拉起来了,她看着不远处铁青着脸气冲冲跑来的傅锦修,怕都没怕。

慢吞吞地弯腰去拍了拍弄脏的小裙子,又伸出手扯了扯趴着不动的傅弟弟。

”弟弟~”

“嗯。”

“打完啦,找爹爹啦,弟弟起来。”

傅弟弟呆萌萌地抬起头,听懂了姐姐的话慢慢地松手站起来。

他跟木檀珠子一样空洞神秘的眼珠子轻微一闪,便听“哎呦”声起伏不断,原本跟中了邪似的一动不动的宫女太监们纷纷摔在了地上。

又恢复正常了。

傅锦梨拉着傅弟弟,正要走,却又被人牢牢挡住了去路,是傅锦修带着人到了,团团将姐弟俩又围了起来。

傅锦梨有些生气,

她要等爹爹,被人拦住了。

现在要去找爹爹,又被人拦住了。

“不可以哦。”她还是温吞地抬起眼来,一字一字说,“拦住小梨子不可以,生气就送你,去见祖宗咯~”

眼中蓝色的潋滟一闪而过,冒着寒气,小娃娃天真又娇憨。

挡住她的那侍卫心头一凉,竟隐隐退了两步。

“君齐!”傅锦修没来得及看她俩,焦急得把地上不知死活的小皇孙抱起来。

小皇孙被打得都蔫巴了,大牙也掉了一颗,见到他爹后哭成了个小傻子。

“爹啊,爹!她打我,把她杀了啊,叫皇祖祖,杀了啊,我要把她剁碎了,剁碎了喂狗——”

“好好。”傅锦修心疼得不得了,论他说什么都答应,怒道,“给本世子抓起来,连同她父家一道。”

“谋杀皇室,本世子断你三族血亲!”

一群人便一拥而上准备拿人。

傅锦梨正准备跑呢,

却听——

“锦修,作死呢。”

这个“呢”就很灵性,轻飘飘,懒洋洋地,夹着笑跟毫不收敛的狂妄,就在傅锦修身后传来。

顿时间侍卫们便大骇地收回动作,一个个死死低下头,不敢再妄动了。

傅锦梨眼睛一亮。

傅锦修却后背一僵,他身子发寒,连带着缩在他怀里的小皇孙也抖了一抖。

“九.....九.......”傅锦修结巴。

“嗯。”从他身后走出来一名男子,凤眸微弯,好整以暇地抱着手。

一身简单的黑袍也被他穿出了别样的味道,逛园子似地,散漫得很。

傅应绝环伺一圈,状似惊讶,“老远就听见你儿子叫人打掉了大牙,何方神圣,也叫本殿观摩观摩。”

“是我呀~”傅锦梨在他对面。

小狗刨似地装圈圈,“是梨子,是梨子打!”

“夸夸我,夸夸呀~”

“是你呀。”傅应绝放缓了声,不自觉地跟着加上了傅锦梨的小口癖,含着笑意道。

“嗯嗷!”

傅应绝哼笑一声,却并未理她,反是“温和”朝着傅锦修开口,

“大侄子方才说什么,小叔叔没听清,来,你再说一遍。”

“皇....九皇叔.....没说什么,侄儿,侄儿并未...”

傅锦修近年长傅应绝些,可他这位小皇叔邪得很,他一贯怕得紧。

他方才气昏了头,傅应绝的出现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淋下,这时候便清醒了些,不敢当着他的面造次。

“是吗?”傅应绝懒散,唇都没怎么张开,便叫声音含糊了许多,竟觉得孩子气起来。

“你呢,大孙子。”他去问小皇孙。

大孙子年岁还小,又听不出好坏话,只是本能叫他不敢反抗这位年轻的叔祖。

傻乎乎哭着道,“剁碎喂狗,我说把她捉起来,呜呜——”

哭得蠢兮兮地,傅应绝听着刺耳得很。

微蹙了下眉,颔首,”这样啊。”

“锦修你怎么看。”他又问傅锦修。

傅锦修内心在哭泣,根本料不准这位究竟想干什么,只能跟着道,“君齐.....”

“君齐叫她打成这样....便是皇,皇爷爷见着也要动怒....,谋害皇嗣,势同谋逆,是要....全族斩首。”

他往严重了说,心底也期盼着这位九皇叔帮帮亲。

若是傅应绝也站他这头,届时那位女娃娃全族才叫插翅难逃,翻不出花来。

可他的期盼怕是要落空了。

只听他九皇叔轻笑一声,叹气道,

“你小子坟找好了吗,福气这么好,要叫你爹送你出殡。”

傅锦修不懂这话何意,

可下一瞬,他就懂了。

他九皇叔暴戾地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力道极大,把他跟拖狗一样扔在了那小女娃面前。

“皇叔!”他惊恐。

小皇孙也咕噜噜依着他的动作滚到另一边哭唧唧去了。

傅应绝依旧笑,蹲下身去,

“锦修。”他喊,一只手稳稳拖住傅锦修苍白的脸,顺着滑下去拽住他的脖子往上抬。

手背青筋嶙峋,直接修长结实,暴力地突起。

“来,看着皇叔的脸。”手略一使力,傅锦修茫然恐惧的目光便无处安放,只能在他与傅锦梨身上来回转。

傅应绝笑得发邪,眼中却冷得出奇。

傅锦梨也在笑,真心实意地笑,双眸弯弯。

傅锦修这时才看清她究竟长什么样,又想起今日在家中父亲说他九皇叔带看一双儿女回来,微微死的心一下就死绝了。

完了,他心道。

正正好,傅应绝那轻得近乎呢喃的声音也落在了耳边。

“你儿子要剁谁喂狗,你要抄谁的家,皇叔帮帮你,可好。”

“不不——”傅锦修猛地挣扎起来,他心肝胆颤。

“皇叔,皇叔!侄儿不知!”

“皇叔.....君齐他年纪小不懂事,皇叔息怒。”

“君齐还小,他尚不知事的年纪,您饶他,也.,,,,饶锦修,您多担待,啊——”

傅应绝一把将他头按在地上,碾了碾,

似笑非笑,“叔叔年纪小不懂事儿,侄儿也多担待。”

这话挑不出毛病的,他确实比傅锦修还小些。

————

有句话便叫做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傅应绝刚收拾了那俩父子,大殿下闻着味就来了。

不光他,连带二殿下,七殿下,几位大臣,元帝也来了。

他们来时场面十分混乱,

一向骄纵的小皇孙哭得惨烈,世子一脸血地在他身边,父子俩哆哆嗦嗦地抱在一起抹眼泪。

好不可怜。

“锦修,君齐!”大殿下忙去将人扶起来,问都不问就怒火中烧找上了傅应绝。

“傅应绝!”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定是你了!”他气糊涂了,“便只有你才能做出这不顾人伦,心狠手辣的事儿!”

“应文。”元帝冷下了脸。

“父皇!”大殿下心寒,“事到如今你还护着他,君齐可是您的重孙,就这么一个,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当初您为他取这名的时候,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他要受此屈辱。”

小皇孙父子俩哭得更大声了,只觉得委屈。

大殿下口口声声地“君齐”“父皇”,一句句看似悲苦,可又何尝不是在逼元帝。

只要元帝还想要粉饰太平,还想要面上过得去,便只能对傅应绝降下处罚。

可元帝久久无言,

他看着这兄弟俩不和,头痛又心痛,可人心总是偏的。

“小九。”他道,“你来说。”

傅应绝不痛不痒,只是一手牵着一个孩子。

他站在那处,眉目如青云般润朗,尚未及冠的年纪却因连年的厮杀染上了血腥气,只是淡淡一眼,就叫人遍体生寒。

可无一人敢说他无礼,无一人敢说他不是。

自始至终,他如今种种并非靠着元帝宠爱,他的肆无忌惮,底气只来自于自己。

傅应绝没回元帝的话,只是忽道,“君齐?”

他笑,“他也配?”

他也配叫君齐?

“本帅的孩子,便是大启天子,也当不得她跪。”

这话很是大逆不道,但他说得铿锵有力。

一字一字,缓慢传入众人耳中。

他自称“本帅”而非“本殿”,这无疑是敲了众人一大闷棍。

就连大殿下都慌了一瞬,

他知道,傅应绝是有本事不把他这大哥放在眼里的。

“小九!”元帝忍不住唤他,听见他那句“本帅”心下似在滴血,“父皇何时说你的不是。”

他本也没有要罚傅应绝的意思,如今见他闹了脾气,更是憋不住了。

“修文,君齐这名当初是你闹着要取的,取了便取了,同朕又如何扯上关系了。”元帝真恨不得给自家大儿子一记窝心脚。

好不容易和缓些的关系,他一闹,

好了,又冻上了。

“君齐,滚过来、”他烦躁。

小皇孙还在哭,他不知一向对他好的皇祖祖为何忽地变了副模样,他怕得往他爹身后钻。

元帝却不饶他的。

“带过来。”他吩咐。

等小皇孙到了跟前,元帝又朝着傅锦梨招招手,这次声音夹起来了。

“你也过来。”

傅锦梨胆子大,她爹在的时候更大。

一点不带怕地站过去,揣着小手,“做什么哇,小梨子过来。”

不露怯,跟傅君齐这哭爹喊娘的形成鲜明对比,元帝心下稍欣慰。

他一拍傅君齐的肩头,竟道——

“同你小姑姑道歉。”

傅君齐哭得更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