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望潮

天空阴沉，屋外狂风怒号，将高大挺拔的树吹的摇摇欲倾，枯叶铺了一层又一层，豆大的雨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混着泥土成了污浊的坑洼。

阮念念睫羽轻轻颤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感受到右手的禁锢，将头一偏，就看到甄英握着她的手闭目浅眠。

阮念念将手往外抽，没有抽动，试探性地回握，见人没有醒，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她睡得不好，各种各样的片段在她脑子里来回播放，有她的妈妈，她的继父，她的继妹，还有没转学前的同学，还有没转学前的老师。

他们在她的梦里轮番上阵，咒骂，冷漠，丑陋的嘴脸将她压倒，将她撕成碎片，她却没有力量，没有勇气去反抗。

困意袭卷，阮念念渐渐没了意识。

等再醒来时，还没睁眼，阮念念就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儿。

又回来了，这两年还真是没少来。

阮父注意到阮念念眼皮下微微转动，轻轻拍拍她的手：“念念，念念。”

阮念念睁眼，对上阮父关心的眼睛，抿着唇朝他笑。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有很多，她头疼，恶心，口干舌燥，嗓子干痒，这点滴有点疼。

最后看着阮父只是轻微的晃晃脑袋，示意自己没事了。

外面的雨依旧没有没有停，但是雨势渐小，斜斜的细雨隐匿进薄雾里，窗户上浮着水雾，朦朦胧胧，虚化的窗外的风景。

阮念念受了寒气，闷声的轻咳，阮父见此给她倒了点温水扶着她喝下去。

“念念，怎么不说话？”

阮念念坐起身来，不顾吊着点滴的右手抱住阮父，宽阔的胸膛带有一点烟草味儿，却让阮念念格外心安。

阮父轻笑：“撒娇啊？我的小棉袄还小呢。”

阮念念不说话，将头埋进自己父亲的胸膛，环抱着阮父的手偷偷用力。

“不想说话，那就不说了？”

“一会儿量个体温，你都睡两天了。”

阮念念和阮父闭口不提那天的事，甄姨在家待得实在无聊也会提着各种各样的汤来看望。

甄英悄声走出病房，阮父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打电话。

等结束通话，阮父从门镜上望向阮念念。

“睡着了。”甄英走到他旁边，挽上他的臂弯。

甄英就眼睁睁看着阮父一点点红了眼，眼角湿濡。

甄英安慰：“怎么了？念念这不是没事儿吗？”

“我就是心疼，当初我从医院把她接回家，她就剩下一把骨头架子，可见曾祺荣的新家庭对她有多不好。一年半，整整一年半她才从医院出来。那可是她亲妈，她怎么就敢。”

甄英看着医院病床上单薄的身影，不由想到见到阮念念的第一面。

阮念念满身是血的倒在厕所，顺着血管割破的手腕鲜血外溢，病服大半都被浸成红色，鲜血点点滴落在地向厕所外蜿蜒。

眼睛紧闭，遮不住的青黑，唇色白的起皮，一缕长一缕短的毛躁头发粘腻腻的披散着，右腿打着石膏，身上多处烫伤以及撞击伤。

瘦的吓人，下颌线突出，薄薄的皮松弛的贴着骨头，脸色发灰，已是濒死之照。

甄英想起那晚就后怕，阮念念下了两次病危，住了将近半个月的重症监护室。

之后接受了一年的心理疏导，才从医院接回了家。

“好了，别担心，都过去了。”

阮念念在甄英出了病房就醒了，她一闭上眼心就开始慌张地跳。

恐惧如海浪般将她淹没，腥咸的海水刺痛着她狰狞的伤口。

海是那样深邃，幽寂，无人与她为伴。

怀阳二中，高二五班。

陈妄将自己做完的卷子折成纸飞机，找好合适的角度扔了出去，纸飞机在空气中打个旋，成功击中陈妄旁边的程季。

程季瘪着一张脸，将纸飞机又扔了出去，这次倒是没再飞回来，而是直接掉在后面的垃圾桶里。

“陈妄，阮念念都请了好几天假了，她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吗？”

陈妄心里烦的很，这几天给阮念念发了多少消息，打了多少电话，就是没有回音。

在高晶晶那里旁敲侧击了半天也只得到了她请假的消息，就连是事儿假还是病假他都不知道。

陈妄心里担心，憋着火没处撒整个人像个炮仗，程季可好上来就给这炮仗点火。

陈妄到底是压住怒气：“不知道，我是她谁啊，她什么事儿都告诉我。”

说完，直接捞着教室后面的篮球去了操场。

程季一脸懵逼，跟姜淼苦诉：“不是，他怎么回事，这两天那个脸跟天气预报似的，晴转阴，阴转多云，现在多云转雷阵雨。”

姜淼摆手，扔给他一个话梅糖。

“心情不好呗。”

“你这不是废话，只要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说不定瞎子

都能听出来。”

姜淼朝他勾勾手，程季赶紧将自己的脑袋凑过来，姜淼捏住他的耳朵。

“不该管的别管，我有时候真搞不懂你这颗脑子是怎么长得，该懂的时候不懂，不该懂的时候你又瞎明白。”

程季逃脱她的魔爪，揉着自己发痛的耳廓。

“干什么，不会小点劲儿吗？”

姜淼皮笑肉不笑的勾起唇角，随后给他翻一个白眼。

程季重重的哼气，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姜淼根本鸟都不鸟他。

程季心里跟猫爪子挠了一样难受，没过一会儿就缴械投降。

“姜姐姐，姜美女，姜姜，你大人有大量别生气，快点告诉我吧。”

程季举着由卫生纸和油笔组成的小白旗一直在姜淼面前晃悠。

“我现在呼吸困难，你再不告诉我，我的心脏就要停止跳动，我就要嘎屁了。”

姜淼夺过他手上的小白旗，“成天你都在乱说什么？”

“那你就快告诉我吧。”

姜淼真是受不了了：“这你都看不出来，因为他同桌没来啊。”

程季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因为阮念念。不愧是我兄弟，这么有情有义。”

姜淼有点跟不上他的脑回路，这跟兄弟情有什么关系？

智障儿童欢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