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痣(重生)

第六十九章

◎我额间,没有什么红痣。◎

他介意。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

云贞眨眨眼,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想笑。

他们没有在酒楼待很久, 龙舟赛结束后, 她与陆崇游街,买了一些东西送给府中人,又定了一架纸鸢,打算什么时候去庄子玩时带上。

回到家, 云贞手上挂着一条五色缕, 陆崇腰际悬挂着玉佩, 也挂着五色缕。

这一日她玩得很尽兴。

晚上睡觉前, 万籁俱寂, 云贞突的记起那赤着上身的壮汉。

其实,云贞欣赏不来虬结夸张的肌肉, 甚至有一点丑陋,一块块像石头壮硕, 一个拳头抡下去, 好似能锤爆人头。

她越想越觉得恐怖, 连忙挥去脑海里的画面。

不多时, 她睁开眼睛,就看喜春给她收拾妆台, 她本想再眯一会儿,可看清喜春的模样,把自己吓一大跳。

喜春身上隆起一块块肌肉,撑得衣服紧紧的。

云贞傻了,她欲言又止, 但喜春这性子, 没发现她的惊愕, 还说:“夫人起来了,今日要去请安。”

云贞:“……”

这时候,锦绣自外头进来,她和喜春一模一样,全身是肌肉。

云贞沉默,她知道了,这是梦。

但还是害怕。

她脑海里呼叫自己醒来,然而,这画面似要与她作对,她梦到自己走出去,星天和雨山竟也在,都是一块块的肌肉。

他们是移动的小山。

梦里云贞无需开口,他们能感知她的情绪,一脸寻常:“夫人太大惊小怪了,大家不都一样吗?”

都一样。

云贞吓醒了。

她鼓起脸颊,呼出一口气,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其实有点好奇,陆崇身上的肌理,应当,不至于这样吧?

对,他身形就没那么夸张。

她搂着被子翻个身,一边叫自己睡觉,一边又忍不住好奇,终于是,她偷偷起身,走到榻边。

陆崇侧躺着,他睫毛纤长,一只手放在枕上,自然地舒展着,另一只手压着被子,被子只盖到肚子。

云贞借着月色,看了会儿,她屏住呼吸,手在陆崇面前晃了一下。

陆崇没反应。

她心跳逐渐加速,又想,既是夫妻,亲……也亲了那么多回了,她碰一下他,应当无妨。

给自己打气,云贞伸出手,戳戳陆崇放在被子上的手,硬邦邦的,她伸出几根手指,顺着他手臂线条,轻轻一抚。

男子的手臂,和她的真的截然相反,平日被衣裳挡着看不出来什么,只有上手摸了,才知道那种质感。

总归不是那种夸张的肌肉,却富有力量。

还好还好,不夸张,云贞没来得及松口气,陆崇的手动了动。

她噤声,方要离开,一股力气自下边传来,拉了下她的手腕,云贞“哎呀”一声,摔在床榻上。

二人四目相对。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点灯的缘故,男人的眼眸,格外沉暗,他声音沙哑:“怎么了?”

云贞嗫嚅:“没、没什么啊。”

陆崇闭了闭眼,榻上还算宽敞,他往里睡了些,用手托了下云贞的腰,把她整个人拉到榻上。

两人之间,体温相互缠绕。

他声音缓而沉:“睡吧。”

云贞:“……”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陆崇该不会以为她半夜害怕,所以来找他?虽然这种猜想,不能说全错。

总比让她承认向他明说,自己在好奇他的身体来得好。

可床榻再大,她也会挤到他的,她脑海里嘀嘀咕咕,实则也困极了,陆崇被寝之中,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她渐渐迷糊。

不多久,她下意识翻身,身体骤然腾空。

床榻太小,她会掉下去的。

云贞倒吸一口气,而陆崇的手,却更快地圈住她的腰肢,将她搂回榻上。

她着实受惊,呼吸紧促。

陆崇起身,难得,他鬓角的头发,有一点点乱,也让他向来平静的眉眼之间,多了点起伏波澜。

他垂着眼眸,问她:“去床上?”

云贞连忙点头。

下一刻,她骤然腾空,陆崇竟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还好这是第二次,云贞有些习惯,顺势环住他的脖颈。

好像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

他步伐稳,撇开床幔,轻轻放下云贞,折回去,拿了个枕头回来。

那分出去的枕头,头一次回到床上。

身侧多了一道呼吸,云贞闭眼,眼睫如蝶翼般颤了颤,她等了会儿,偷偷睁开眼睛,看到平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他已阖起双眸,呼吸绵长。

云贞将手,放在心口。

自己是不喜欢夸张的肌肉,不过,喜欢有力量的男人。

然而下一瞬,男子再度睁开眼睛,他翻身,对着她。

云贞愣了愣。

陆崇宽大的手掌,覆在云贞光洁柔滑的脸上,他的拇指,缓缓揉过她眼下,便见她双瞳若星汉璀璨。

床幔之中,男子声音低低的,说了句什么。

云贞面色一红,小心翼翼合上眼眸。

他低头,另一只手,勾住她那抹细腰,虎口嵌住,微微加重力度,一掐。

云贞气弱,“唔”了声。

夏日暑气起,房中冰盆冒出丝丝凉意,唯床幔之中,灼而不烫的气息,久久难以消散。

后半夜,陆崇洗了个冷水澡。

...

第二日,云贞看着镜子里,自己殷红的面颊,用手心拍了拍。

还没等她捋清,长春堂那边却来人,把云贞叫过去,云贞记得老夫人礼佛,她换了身素一些的衣裳。

那嬷嬷提前知会云贞:“七夫人,等等堂上,是有大事的。”

云贞:“什么事?”

嬷嬷又说:“那老夫人是来寻亲的。”

却说这小半个月,镇国公几次递拜帖过来,侯夫人都压下来,老夫人陆氏无奈,写了封信陈情,最后,又亲自来侯府。

侯夫人和秦淑慧也才知道,原来云贞是国公府流落在外的孩子。

当真叫二人大吃一惊。

如今,国公府再上门,她们也不好再拦着,把云贞叫过去前,自然也要道明原委,好叫云贞有个准备。

而云贞乍然知道,自己是国公府的孙女,她的心很平静。

因为这过于离奇,她代入不进去,直到上次见面神情严肃的老夫人陆氏,眼角微红,盯着她。

她不由抓了抓手指。

老夫人难掩激动,小心翼翼问她:“你额间,是不是有一点红痣?老十一也是生了一点红痣。”

一瞬,云贞才如遭雷击,面露讶然之色。

她感到不知所措,看向侯夫人和秦淑慧。

秦淑慧说:“如果贞娘真是国公府的孩子,咱两家亲上加亲,贞娘多了长辈疼爱,再好不过。”

虽是场面话,但道理不假。

侯夫人倒是不予评价,沉默地吃着茶。

云贞用力抓着手指。

面对老夫人和她身旁,镇国公府的人,那期盼的目光,她后退了一步,撇开目光,声音淡淡的:“姑祖母认错人了,我额间,没有什么红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