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情夫是首辅

第22章

今日款待宾客的的宫殿,特意被沈浓绮设在了离宝华殿最近的永宁宫。

午膳时间已过,宫眷们都已经按照座位依次坐好,可主持寿诞回宴的皇后和太后,一个都没有出现,眼见时间越拖越久,才终于有女官将膳食传了上来。

男女分席。

女眷这头,哪儿还有什么心思用膳?皆一簇簇围着那几个擅口舌的命妇,听她们讲今日在慈安宫的所见所闻。

那几个命妇本就都是正室大妇,对妾室本就瞧不上,口齿伶俐地将张曦月下毒暗害败露一事,讲得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又将妻妾尊卑的话题牵扯其中,引得命妇们纷纷推己及人,感同身受了起来。

“听说张妃的规矩,都是皇后娘娘手把手教的,她竟这般恩将仇报,勾结太医暗害皇后?”

“果然妾就是妾,不必对其太好,高兴了赏她个果子吃,不高兴了赏她耳光便罢,拿她当什么姐妹?皇后娘娘还是太过贤德了。”

“也难怪,卫国公府只有一个主母,卫国公不纳妾不收房不养外室,皇后娘娘自小千娇万宠长大,哪儿见识过这般人心险恶?”

“还是卫国公府与顺国公府家好,府中没有妾室,便没有这么多糟心事儿。”

女眷这头正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啪!”

“啪!”

遥远处传来一道道破空而来,响亮的凌厉鞭声!紧接着,就传来了一男子的极其悲烈的嚎叫声。

女眷们齐齐被吓得愣住,嘴中的话语纷纷止停,空气骤停,落针可闻。

永宁宫离刘元基受诫的偏殿本就不远,在如此安静的情况下,周沛胥义正严辞的话语声,竟一字不差地落入了在场女眷的耳中!

“其一,………………还背着她与烟花柳巷的女子暗中苟|合,此为不忠!你认,还是不认?”

女眷们皆愕然失色愣在原地,脸上或八卦、或感慨的神情,瞬间都被吓得瞠目结舌,瞳孔震动。

入宫赴宴的还有幼儿,一时不明发生了何事,只被凌厉的鞭声吓得哭喊出声。

“哇……呜。”才刚哭了一声,就被家眷满脸惊慌着,死死捂住了嘴巴。

男眷这头,原本正饮着果酒,相谈甚欢,谁知平地一声雷,不知谁喊了一声,“皇上遇刺了!”

杯盏落地,酒撒当场。

男眷们先是震惊,后是愤怒!是什么刺客,胆子竟如此大,居然敢入宫行刺?!

今日来赴宴者大多都是些没有公职的闲散宗室,或者是退朝归野的耆老们,虽大多无甚武力,却丝毫不影响他们有颗赤心报国,徇国忘身的热心肠!

有什么是比在危急时刻,救下晏朝的一国之君,更能显示男儿气概的?更能载入史册的?饶是有,也是他们力所不能及的。

所以男眷们一个个怀揣着舍身取义的热心肠,摩拳擦掌,撩起袖袍就往行刺地点奔去。入宫赴宴没有带武器,无甚要紧,坐下的板凳也能勉强当武器使一使!

“定要活捉了那刺客!”

“咱们这么多人,堵也能堵死了刺客!”

一群男眷,被诸多侍卫引领着,口中念念有词壮着胆气,往偏殿大步走去!他们听见了鞭声与惨叫,生怕刘元基已经受了难,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终于行到了那间据说有人行刺的偏殿,却被眼前出现的画面震悚到了……

宽阔整洁的宫院当中,种的皆是些低矮奇株,在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本颇有小雅之意。

可庭院中间矗立了个异常显眼的木桩,打破了这番雅意。

木桩上正被绑了个明黄色的身影,黄袍上绣了十条形态各异的巨龙,彰显着被绑着的人的身份,――那是晏朝的九五至尊。

本该在皇座上运筹帷幄,此时被束缚得动弹不得,身上的龙袍被抽成了一缕缕的衣条,冠上的发髻早已散乱下来,五官疼得挤成了一团,正声嘶力竭地服软告着饶。

阶上身着白衣的执鞭刑诫者,身姿昂昂,正义盎然,犹如天神!

……

男眷们脚步顿住,神色惊异,有些人甚至还被吓退了几步。

可饶是如此,也没有一个人离开。

一则,在场者皆为朝臣,对皇帝从来只有俯首的份,哪儿见过此等帝王受诫,旷古绝今的奇景?他们有丝舍不得走。

二则,先帝有言在先,若皇帝有一日昏聩到了需训诫这一步,那定是滔天罪行,受诫时不仅不能遮掩,反而要朝臣观围!

在众人有意的交口相传下,来者越来越多,全都挤在了这小小的庭院当中。

九尾鞭,一鞭相当于九鞭。

更莫提鞭尾有倒刺鞭结,抽在身上,那滋味绝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刘元基虽被抽得心神涣散,可意识却还没有完全模糊。

他望见了庭院中逐渐拥簇而来的人群,也望见了他们脸上或是皱眉,或是失望的神情……

他只要一想到今日的种种,及这般狼狈至极的模样,会被在场之人传扬出去,甚至会被记入史书,被后人引为警戒……羞愤难当之下,不禁两眼一白,晕了过去。

太后是诵经念佛,心地善良之人,见不得如此血腥残暴的场面,才见挥了两鞭,便道着哦弥陀佛回了慈安宫。

沈浓绮却不同。瞧见刘元基被打得这般皮开肉绽,哀嚎连连,她心中只觉得快意畅然。只恨不得执鞭之人变成她,如此才能更解气些!

她端坐在高殿当中,殿外阶下之人瞧不清她的神色,所以她甚至能有闲情逸致,伴着刘元基的惨叫声喝茶。

渐渐地……她将目光,从刘元基的身上挪开,落在了那银白色的身影上。

周沛胥的鹤然身姿映入眼帘,被她在心中无限放大,直到那俊逸的身影完全挺立在了天地之间,在鞭起鞭落间,为她撑起了一片尚能喘息的天地。

他素来生性淡泊,不喜争端,这世上能让他动怒的事物,已是少之又少。

可偏偏每次的冷酷无情,幡然变脸,都是为了她。

“皇后娘娘,首辅大人道皇上已撤回对张妃的处置,现在张妃的死活,全凭娘娘一人处置。”此时精奇嬷嬷们拖上来一人,是早已哭得梨花带雨,发髻散落的张曦月。

张曦月跪上前来,扯着沈浓绮金灿灿的裙摆,将头磕得咚咚响,哭得泪涕横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只求皇后娘娘饶我一命,我今生定做牛做马来偿还。”

果然人是有报应的,只不过报应的方式不一样。

前世那个端着毒药在床边,对她肆意□□的人,定是想不到,有一日会像只蝼蚁般,匍匐在她脚下,跪地求饶。

她生平第一次,忽生了丝恶毒心肠,嘴角扬起一丝诡谲的微笑,俯下身去望着那蝼蚁,语气轻柔道,“本宫给你两条路。”

“你若现在死,本宫尚能赐你个痛快。”

“可你若想以后再死,唔……死相,或许就没这么好看了。你如何选呢?”

她这语气令人毛骨悚然,张曦月的脖子不禁往后缩了缩,但既然有活路,那为何要选死路?她想也不想,“我选以后死!我选以后死!”

张曦月不住地磕头,“多谢皇后娘娘不杀之恩!我今后定衔草结环,以报恩德!!”

沈浓绮哼笑一声,就知她舍不下这唾手可得的泼天富贵,既不想死,那不付出些代价怎么行?

“来人!将她压去浣衣局,从今日开始,她就是浣衣局最低等的宫女,需干最脏的事,做最重的活,餐食减半,寝时减半,任何人皆可驱使!”

她话音刚落,精奇嬷嬷们立即就捂了张曦月的嘴,利落地扭送她去了浣衣局,张曦月硬是连声呜咽都来不及发出。

沈浓绮这边发落完张曦月,那厢周沛胥对刘元基的训诫,也随着刘元基的昏倒而落幕。

昏阳微斜,洒在殿前的金顶红门之下,殿门处踏出个琼姿花貌的女子。

她眼圈微红,鸦羽般的睫毛微微湿润,似是方才哭过,明明面有悲色,却偏偏硬生生扯了抹笑出来,为庭院中的场面周全修饰。

“今日原是宫宴,本该阖宫欢腾,可方才诸位也都瞧见了,实在是恰逢宫变,妖妃惑政,说起来,这都是本宫未曾好好约束、管教好宫妃之过,今日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诸位海涵。待改日皇上伤愈,定与诸位再把酒言欢。”

世间怎会有这般通情达理,心地良善的贤后?

若说有过,皇帝私心纵容是过,贵妃惑上邀宠是过……

皇后作为被下毒暗害,差点坠马身亡之人,她何过之有?但她偏偏一人揽下所有,是最后一个出现,收拾这满地狼藉之人。

美人垂泪,本就以足以令人怜惜,偏偏这美人,还这般委曲求全,负重忍辱,愈发难得让人高看一眼。

燕雀湖边,凉亭之中。

沈浓绮遣散了众人,独自一人坐在亭中散神。

她这几日为了今天能顺利成事,明里暗里不知花了多少心血,用了多少手段,焦虑急躁得甚至连觉都没有睡好。

幸而,今日虽然发生了许多她始料未及之事,但这一连串的事情撞在一起,竟将这些事儿发酵得越来越严重,传播地越来越广,得到的结果,甚至比她预想当中还要好百千倍。

这一切能发生,除了刘元基自己作死,她知最要感谢的,其实是周沛胥。

多亏了周沛胥,使了训帝鞭那么大的阵仗,她才戳穿了刘元基的真面目,众人才能得知,刘元基平日里装得对她千好万好,可她真正被人下毒暗害之时,刘元基反而要避重就轻,放纵魁首……

沈浓绮正这么想着,眼眸回转间,竟察觉到芦苇荡中,一个银白色的身影,犹如脚下寒冰消解,荡漾着银波的水面,耀眼无比,却一闪而过!

是他在附近!

沈浓绮蹭然一下便站起身来,在那片芦苇中搜寻着他的身影,可却再也一无所获。

他明明就在她身旁,或许长久以来,他一直都在暗暗关心她的一举一动!

否则那两名来通报“皇上被人行刺”,“皇后娘娘坠马原因查明”的侍卫,这些并不在她计谋中之事,怎会来的如此之快?

但他为何?为何从不出现?沈浓绮心中不禁暗暗失落。

可她瞬间就想明白了,许是……他觉得没有理由出现吧?她已嫁为人妻,身居后位,事事有人关照,样样顺心遂意,他出现又能做些什么呢?

身份有别,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有些暗藏在心中的情意,若是真道出来,何尝不是自找烦忧?

苦涩、煎熬、失落、忧伤……这些情绪齐齐涌上沈浓绮的心头。

他不出现,她偏要引他出现!

不是没有出现的理由么?

无妨。

她硬生生造一个出来便是。

沈浓绮缓缓转身,行至亭边。眼前是碧波荡漾的燕雀湖,青绿色的湖面,随风起伏不定,波光道道,像极了父兄挂在军营中随风飘扬的军旗。

她心一横,缓缓将眼阖上,身躯前倾,朝湖面倾倒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猝。本文完结。(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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