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秋波

第三十六章 我家 每个人寻求安心的方……

传闻,王母拔下簪子,割出一道一望无际的银河,从此牛郎织女难相逢,鹊桥归路不忍顾。

林昭昭不需那簪子,她只要一开口,就能把人推远,推得很远。

这样的事,却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她拿起剪子,剪掉灯蕊,灯光模糊的那一瞬,三年前的决绝之语,却越发清晰。

那时,林昭昭意外从清露夫人那里,知道一件秘事,她心里说服自己,这是道听途说,但这么多年,一些蛛丝马迹,让她很是怀疑,直到看到国公府夫人柳氏的姐姐的画像,方不得不信。

她也才明白,国公府不惜用龌龊手段,也要拆散二人的缘故。

裴劭不明白,既然家中始终不点头,那便摆脱家中桎梏,他甚至着手私逃之事,唯一放不下的,也就西北军,好在西北军自有气候,将领辈出,只要新将是个正常人,不怕西北军打不了胜仗。

他肯定林昭昭会和他走,正如他现在,笃信林昭昭该和离。

放如今,林昭昭自是愿意和裴劭游览大江南北,一来裴劭手握权势,二来,此行也非名不正言不顺的私奔。

可当年,这个提议是美好的,却带着残酷的天真。

因为裴劭的婚姻,不说是她,便是国公府,都无法决定。

如何挣扎,都会搁浅。

十六岁,林昭昭踱步在小径上,那日裴劭约她游湖,她没有答应,可她知道,即使她不去,他也会在那里等着。

这几年里,两人间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屏障,越来越多,数不清是第几次,她感到迷惘。

时而是国公夫人暗示“你不配”的嘴脸,时而是清露夫人劝导的“放手”,时而又是周围贵女嬉闹之中,只有她一个人立在原地,被无形地隔开。

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假的。

曾经她害怕水缸里无尽的黑,无尽的冰冷,至此时,她才发觉,她像活在水缸里的鱼人。

水缸囚.禁她,却也保护她。

而裴劭,正试图把她捞出来。

他只看到水缸里的压抑,却没看到,她死死缩在底部,害怕外面的光亮,更甚者,见到光亮的那一瞬,她或许会死亡。

林昭昭冷静地知道,这不对劲,可当局者迷,哪能说改就改,一蹴而就。

所以,她睡得越来越少,头内,总有什么在隐隐翻腾。

当她从轿子里出来,瞧见湖岸边,一个衣着华贵的姑娘,正和裴劭说话时,她无意识地抠住指甲。

她的眼瞳里,映出那姑娘试着去拉裴劭袖子的动作,裴劭侧身躲开,可她半点不恼,反而笑了笑,嘴巴一张一合的,不难想象,她正在和裴劭撒娇。

林昭昭默默坐回轿子里。

她望着黑漆漆的轿:“别说旁的嫁不嫁人了,除了我娶你,还有谁会娶你?”

林昭昭:“此事比起当年西北之军务,绝对不至叫将军如此操劳,不若便回去睡一觉,养足精神气为重。”

也就只有李彰,敢在裴劭冷脸的时候进言,武平流自个儿缩在马后面,当个鹌鹑,给李彰比了个大拇指。

裴劭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他扯了扯嘴角:“我入不了睡。”

李彰干脆也盘腿坐下,说:“不若吃点酒?”

如今镇南王世子在朝廷手上,镇南王即使发难,他们也都做好准备,无甚么要紧事,吃点酒助眠,总比一直睡不去好。

正所谓,小酌怡情。

只是,李彰和武平流都没想到,这小酌,酌着酌着,将军竟喝得烂醉如泥,两眼一闭,昏昏欲睡。

几个兄弟把大将军抬去国公府,李彰忽的拦住他们,说:“……要不还是去客栈睡吧。”

武平流也点头,他最近可听说,国公府要分家的风声呢。

正当他们犹豫不决时,裴劭睁开眼,迷迷瞪瞪看着国公府,道:“这不是我家。”

李彰连忙说:“将军要不住客栈,还是去属下几个家中,凑合着?”

“鬼才去你们家,我又不是没家,”裴劭挥开一个人扶他的手,整个人软得和面条似的,但手指还是朝另一边指,“喏,那儿。”

他指的,正是东街国公府旁的宅子。

上面没有挂牌匾,但他依然能精确地指着它。

裴劭眯起眼睛,盯着那大门,笑了笑,咕哝了一声:

“我家。”